从石康年家出来,还没进楼梯间,梁平就一把拉住杨森。
“刚才那位老先生的猜想,你有什么看法吗?”
“听起来他过得挺不方便的。没想到住在这种富人小区里,独居老人也同样需要关怀与帮助。以后得加强对辖区里老年群体的关注。”
“你说得倒也没错。”梁平咳嗽一声,用颜色浑浊的袖口擦去额头的汗,“不过,我想问的是你对案件的看法。你觉得老人家被杀的狗与失踪案有关系吗?”
“石先生的说法未免有些离谱了。就算是再讨厌狗,一般人也做不到报假警的地步,更不至于把年幼的女儿牵连进去。不过……”杨森略有踟蹰,似乎在整理语句。
梁平眯起眼睛,耐心地等待徒弟思考完毕。
十来秒后,杨森的瞳孔不再晃动,彻底稳定下来,“我觉得两者或许有联系。不然很难解释犯罪者为什么把狗的尸体扔在电梯顶上。手动打开电梯门,把尸体扔进去。这一过程又麻烦又容易留下罪证,为什么要这么做?电梯里人来人往,装尸体的袋子又没做特别的防腐处理。发臭发霉,导致被人发现只是时间问题而已。直接把尸体扔远点反而更方便些。况且,尸体目前的状态还算是完整,能辨认出只是一只常见的土狗,就算直接扔进垃圾桶里也不会有人报警。犯罪者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平添麻烦呢?”
“对啊,为什么呢?”
“我看只有一种可能性,他没法把尸体从楼道里运出去。”
梁平点了点头,“因为躲不过摄像头。”
“是啊,那只狗的体型不小,如果一开始是死在三号楼内的,就没法运出去了,拎着那么大的袋子通过摄像头的拍摄范围,肯定会被狗主人察觉到异常的。”
“会在楼里把狗弄死,这人十有八九就是这里的住户。”梁平补充道。
“而且多少有点心理变态,这么把狗弄死,再血淋淋地丢在电梯上方。他自己坐电梯时不会心虚害怕吗?”杨森颇为愤愤不平。
梁平望着停止运行的电梯,“如果丢失案也是这人干的,那情况可就糟糕了。”
“情况特殊,我们现在就进屋搜查吧。”杨森难以抑制激动的情绪,“有摄像头在,那孩子肯定是出不了这栋楼的。万一真有变态虐杀了狗,保不齐孩子也会受到伤害,再不动手制止就晚了。”
“不行,越是大案,越得按章程制度来。这样吧,你现在就赶回所里,说明情况,开一张搜查证。我就在这里看着,确保楼里不出问题。”
杨森没有丝毫迟疑,按师父的吩咐,迅速来回跑了一趟。此时已是凌晨三点多了,留守在门卫室看监控的徐红蕾早已难掩倦意,听杨森简单讲明调查进展后,立刻精神起来。
“简直是瓮中捉鳖啊。搜查令一到,立刻就能破案。”
杨森点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
两人与等在三号楼门口,不断抽烟提神的梁平汇合。三人当即从一楼开始搜查。每层的门都要敲很久才有人开门,开门的人无不一脸倦意,怒气冲天。但在梁平出示了搜查令,又耐心劝说后,还是予以配合了。
一层层往上搜的过程中,三人越来越奇怪,越来越失望。虽说每户面积都不小,装修风格也迥异,但能藏人的地方说到底也就是床底、柜子里这些地方。跳过四楼搜查完五楼后,别说丢失的孩子了,三人连点像样的线索都没发现。
“要不我们去丢孩子那家再看看?”徐红蕾建议道。
来到四楼,三人发现这里其实没有仔细搜查的必要。房间里已被翻得一团糟,橱柜无论大小,所有抽屉都被拉出来。里面的衣服、被褥、杂物像开膛破肚一般全被掏了出来,散落在地上。戴月伶却依然在不停地寻找,一会检查阳台的花盆,一会翻起床上的被褥,尽是些一看就藏不了人的地方。
梁平主动搭话,企图安抚戴月伶的情绪。但她好像完全没听到,依然自顾自地重复着毫无意义的寻找行为。自从发现了电梯上的塑料袋,戴月伶就陷入了这种难以沟通的状态。就算向她解释清楚了那只是狗的尸体,也没有任何改变。看来是受到了很大的冲击。
梁平有些沉不住气了,“我们再去每层搜一遍,刚才一定是遗漏了。”
“不好吧,”徐红蕾劝道,“这么晚了,再这么折腾一遍,群众要闹意见的。”
“那就由我来安抚情绪。再怎么赔礼道歉也得让他们配合搜查。”
梁平快步走出房间,在门口脚步踉跄起来,杨森连忙上去扶住。
“有点晕,没其他事。”
“都走不稳了,怎么还叫没事。太晚了,师父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一番争论后,梁平终于认清了自己的身体状况已不复当年。他同意回去休息,但要求杨森也一起。
“你都连续工作多少小时了?再这么干下去要出事的,你不走我也不走。”
杨森只得同意。他和梁平回去休息,现场留给徐红蕾与增援的同事负责。
即使回家了也睡不好,尽做噩梦。第二天上午,杨森几乎是从床上惊醒的,只比平时晚起了两个多小时。
他喝了瓶冰牛奶,感觉头脑清醒了不少,却依旧想不明白昨晚的搜查遗漏了什么地方。太奇怪了,在监控画面里出现过的那孩子,就像凭空消失在了三号楼里一样。
想再多也没用,还是尽快去实地调查吧。杨森麻利地换好衣服,正准备出门,梁平打来了电话。
电话里传来的不是什么好消息。
梁平比杨森醒得还早,他一睁眼就打了电话,得知昨晚的增援的同事还在现场,直到现在还没有找到失踪的孩子。案发前骗戴月伶去银行配合调查的陌生号码也查过了,是一张没登记身份的手机sim卡拨出的,只在与戴月伶通话时联网过一小段时间,目前难以追踪到信号来源。
孩子的父亲也联系上了,但通知他孩子丢失的消息时,他居然说了句“哦,知道了,我在上班,没空去管。”就挂断了电话。
“那家伙肯定有问题。说不定就是因为夫妻矛盾,单方面把孩子接走了。”梁平在电话里重复了一遍杨森早就意识到的结论,“你去他的公司逮住那男的,问问情况。东方豪庭这边由我们来查。”
“可他是怎么做到把孩子带出三号楼的?”杨森仍有疑虑。
“谁知道呢,如果是他干的,你肯定能从他嘴里问出来。”
挂断电话后,梁平用短信发来了地址。是一个位于市中心国金大厦的3楼,一个叫鸿观途投资的公司。看到这名字,杨森觉得有点眼熟,莫非和五楼住户秦宏图的鸿途集团有什么关系不成?
刚进国金大厦的一楼大厅,杨森就证实了自己的猜想。服务台后的墙上挂着鸿途集团的金色logo,楼层指示图上显示,从一楼到七楼都是鸿途集团的各分支公司,部门。
杨森走向服务台,亮出警察证。年轻的前台小姐脸上明媚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随后赶来的经理似乎很介意杨森站在大厅里,专程在一楼的管理区刷卡开了一个会客室,赔着笑脸,端上茶水暗示他稍等片刻,就此匆匆离开了。
十五分钟后,一个穿灰色薄外套的男子拉门进了会议室,他看上去三十来岁,黑眼圈浓重,与地铁上随处可见的白领上班族男人没有什么差异。
他站在杨森面前,“找我?”
“你就是魏小杰?”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