柜台后的老鞋匠见到这一幕,叹着气走过来,将克努得从矮凳上一把拉起,又将架子上的一双新鞋递给两个男孩。“年轻人总要经历这些的,”他拍拍仍然抽泣着的克努得,让他回到里屋去休息,“你会好起来的,孩子。你会的。”
德拉科看着克努得落寞地走向鞋匠铺的黑暗处,心口仿佛压了一块重重的巨石。他偏头望向身边的哈利,在那一刻眼睛眨也不愿眨一下。
你会失去他的。
你会让自己看上去像个蠢货。
再然后,你会失去他的。
但现在这样……这样算是拥有过吗?
这一天是晴天,云彩很薄,阳光轻而易举地就透了出来。只是气温确实在变凉了——秋末的梦境和初春的现实在此时掩人耳目地交融。哈利像是也有些同样的感受,拉着他多添了两条灰色的围巾,戴上又觉得太热乎,只好先放进亚麻布袋里,以备不时之需。
进入哥本哈根的第一个星期,他们几乎转遍了这个城市的大街小巷。实诚来讲,德拉科并不喜欢这个地方。深入十月,火红的枫叶像是被烫枯后的晚霞铺满了路边,叫人看不见下面埋着的煤灰和黑泥,还有楼房里帮工孩子扔垃圾时掉落的鱼骨和菜叶。但只要风一吹过,那些东西便又会显露出来,发出一股浑浊的臭气,介于霉馊味与腥臊之间。
如果这还不足以让德拉科对那些什么个金街银街避之若浼的话,昨天下午的经历几乎成为了最后的通牒。他想不明白这些事情和童话故事有什么关系——是的,新港有美丽的彩色墙壁,那些雕着贝壳状花纹的房檐也确实漂亮,但这一切只有让巷道里出现的那个衣衫褴褛、露出大半胸脯的女人看上去更加诡异。那女人抽着烟,站在一扇窄门的台阶上,眼睛眉毛间的神色与头顶上戴着的一朵假花同样颓败,脸却因为扑了太多的粉而格外惨白。当然最恐怖的还要数她脸上挂着的笑容。
“感到孤独吗,男孩?”她柔声对着走过面前的黑发男孩说。德拉科明显听到了她声音里的沙哑。
与”街头女人”的相遇本已让德拉科感到不适,更可怕的是,哈利竟像个没事人一样同她说了“不,谢谢”,且丝毫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不太得体的事情。
一股比烟味和鱼腥还要令人作呕的味道在那时钻入鼻孔,德拉科看了眼脚下不远处地板缝隙里堆着的一滩烂肉,想要深吸口气又不敢这么做,只得抓着旁边这个脑子坏掉的人逃出巷道。
所幸,哥本哈根不是所有的地方都像那条街道、那片臭名昭著的区域一样混乱。在德拉科格外抵触的眼神中,哈利终于没再往小的地方钻。他或许心大,但是也不喜欢那些巷道里的难闻味道,因此也就接受了德拉科的提议,暂且放下寻找答案的执着,在穿上新鞋后,和后者一起到空气更加清新的地方去散心。他们一路顺着城市的大道向北走,在国王花园短暂停留。如同那位老鞋匠所说的一样,那里确有一个巨大的水池,还有两个看上去长得好似大狗那样的“石狮子”。
“它的鼻子看上去很光滑,是会给人带来好运吗?”哈利好笑地对着被许多人摸过的石狮鼻尖说。德拉科一言不发地看着它,伸手轻轻摸了一下。
他现在需要的不是好运,而是奇迹。
他们也路过了著名的圆塔。那让德拉科想起三头狗,想起《打火匣》——那最后一个头上的眼睛就有那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