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切到的下个画面是一名好心农妇带着神志不清晰的小女孩每户敲门找她的家,对于这无辜的家庭而言这不是平平无奇的一天,而是灾难性的日子,这家人有三个孩子,最年长的儿子仅仅十岁,和父亲相似的赤褐色头发,那双沉静的蓝眼睛令埃尔弗里德萌生一股怪异的熟悉感,直到听见他被唤作“阿不思”——
就像被当头打了一拳,脑海须臾的煞白与混沌掀起呼吸的凝滞,埃尔瞠目结舌地凝视着一帧帧戏剧的图景,再浮现出那天在校长办公室邓布利多对她所说的话“……年轻时的我假如能做得到你一半心平气和就好了……你绝不会认出我的——那是个愤怒而愚蠢的可怜虫,自私的毛头小子……”
愤怒。没有人能不愤怒。自己的妹妹阿利安娜遭遇无妄之灾,从此被折磨的内心演化为癫狂,她被自身魔法能量所吞噬,在精神疗法不够普及的时代与闭塞落后的小镇,毫无悬念地落得默然者的下场,这俨然是没法扭转的局面,本来幸福美满的家庭霎时坠入乌云密布的低谷,所有成员都深陷痛苦,最疼爱的小女儿被毁掉一生、父亲做不到忍气吞声,他揪出那三个麻瓜男孩让他们付出了代价。
可是同时,由于担心魔法部会强制把阿利安娜关进圣芒戈终身看护,他放弃辩解,以迫害麻瓜罪被判入狱,自此被关押在暗无天日的阿兹卡班。
沃土原的舆论压力笼罩着濒临破碎的家庭,在这一年母亲不得不选择搬离此地,一家四口移居至戈德里克山谷、这座客观来说定居的巫师远多于麻瓜的村子,乐观去看戈德里克山谷的环境更好,摩登质感的小型广场,店铺,教堂,酒吧和邮局,够满足日常所需,幽静与人烟气两者平衡,也算养病的好去处。
十一岁的阿不思入学霍格沃茨就读格兰芬多学院,尽管同学们都在拿他父亲入狱的事当闲话来排挤他,甚至编造他有反麻瓜倾向,七年来他凭借卓越的魔法天赋和勤奋的学习态度赢得不计其数的荣誉,他被众师生盛赞是有史以来最聪慧的学生,带着众望所归的成绩完成毕业,那些曾对他颇有微词的同学都钦佩地消解偏见。
怀揣着拓宽眼界有所长进好实现有一天能教书育人的志向,毕业后的阿不思准备与好友周游各地,可惜又一次、命运再度对他不留情面地捉弄:就在筹备启程前几周,单独照料阿利安娜的母亲死于一场魔法失控的意外。
家里唯一的长辈身亡、凶手是生病的妹妹,具有讽刺性的可怕悲剧接踵而来、如同永无止境。
面对接连重创,他承担了兄长的责任,义无反顾地回家照顾妹妹,他让弟弟阿不福思继续学业,三个孩子过得很将就、近乎能说是拮据潦倒。
人在历经重大变故所受的创伤难以磨灭,尤其他只是个理应无忧无虑的少年,并且正如年少都会充满梦想与野心,他也在日复一日的家务琐事中不可避免地累积不甘——即使是在潜意识里的怨气,即使他的理智和道德悄悄告诫过自己无数遍、留在家照顾妹妹才是他该做的明智选择,但的确、他像分裂成两半,一半在循规蹈矩地顺从平庸的、一眼望到头的生活,另一半在渴望符合及满足他才学的、真正该拥有的人生。
于是在那貌似寻常的早晨,标记为转折的这个早晨,他一如既往做好早餐,牛奶,乳酪吐司和鸡蛋,阿利安娜渐渐学会洗脸等简单的自理,只不过他不放心让她一人待着,有时连她下楼梯他都要去看一看,她的发病没有规律、晚上做的噩梦遗留到早上而精神恍惚的时候比比皆是,他会庆幸每一个没响起尖叫和哭喊的早晨。
“……鱼。” 像没睡醒的阿利安娜呆呆盯着餐盘上黄灿灿的煎蛋,“鱼,梦里,橙黄的鱼……深蓝色的大海……”
“你梦见海洋了,是个好梦对不对阿莉?” 他习惯了妹妹不使用完整语句的表达,通常他刻意不当着她的面用显眼的魔咒,因此他悄悄无杖施法加热了牛奶,端上桌面。
“不好,鱼,在海底。” 她的目光既木然又明灭着一丝生动的担忧与惧怕,“小鱼沉进海里了。”
“阿莉,小鱼就是生活在大海里。” 他安抚地摸摸她的额头,耐心地解释说,“待在海水对它们才最安全。”
阿利安娜低头看着盘子的面包,没再搭话,他动作温和地示意她拿起刀叉,妹妹的胃口很小,他总要督促她不挑食地吃完一顿饭。
收拾时他想到了他们的邻居巴希达·巴沙特,巴沙特女士是位学者,常不分昼夜地写作,一直待他们很和善,她曾说哪天通宵达旦写完手稿要来他们家喝杯早安热茶,这无疑只是句蹭早饭的玩笑。
今日就宛如福至心灵,他思索着前段时日无论客套与否、巴沙特女士出门路过他们家都送过几回新鲜的蔬果,是难得尊重他们家庭隐私的亲切长者,于情于理他早该像现在主动敲响这扇门。
“阿不思?罕见你能这么早外出呢。” 巴希达似乎繁忙得有点不修边幅,疲倦地笑道,他猜她又是熬的长夜写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