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54章</h1>
“一切都会过去的,伊迪丝,要好好的。”莉莉亲吻她的脸颊,然后她走了。
第二天,阿赛亚又从她在汉普斯特德的家拿了一封信,是妈妈寄来的,她说她的焦虑症已经好了许多,问伊迪丝怎么还不给她寄信,她说,很想把伊迪丝接去西班牙。伊迪丝没有把信读完,眼泪滴滴落在信纸上。
“你需要把那封信寄出去了。”阿赛亚抹掉她的眼泪,“再迟下去没人知道会发生什么。”
她在兜帽里又戴了一顶软帽,把头发藏起来,把脸也藏起来,阿赛亚陪她走到后院去,雪地的冰冷将他们包围,紫翅椋鸟嘴里衔着淡紫色的信封飞向另外一个温暖的国度,越飞越远。
回到房间以后,阿赛亚把染膏同粉末和水搅拌成糊状,抹到她的头发上,她头皮烫得像是着了火,阿赛亚笨拙得就像第一次帮妹妹绑头发的十岁男孩。
窗玻璃上传来轻轻的拍打声,伊迪丝转头看去。又开始下雪了。她睡眼朦胧地望着窗外的雪花,银闪闪的、黑茫茫的,在街灯的映照下斜斜地飘落。雪落在晦暗的每一寸土地上,落在没有树木的山丘上,轻轻地落在古老的鹅卵石主街上,再往西去,还见它恬然落入乌兹河畔汹涌的暗流之中。诚然,这雪也落在诺森伯兰山上那片清冷的墓园里,落在伊森·夏瑞恩的坟墓上。雪片纷纷扬扬地落下,厚厚地堆积在歪斜的十字架和墓碑上,堆积在小门护栏的铁镖下在下头上、堆积在荒芜的荆棘丛上。她听着雪花在天地间悠悠飘落。悠悠地,如同他们最终的归宿那样,飘落在每一个生者和死者身上。
那是那年冬天的最后一场雪。她的十八年人生,在一天之内就被一场雪覆盖掉了。
第34章 三一
初升的阳光穿过窄窗,珊松奈特伸了个懒腰爬起床,等到冬天,这里就不能住了,珊松心想,这里会冷得跟坟墓一样。而在夏天,这里的叫声绵长而哀戚,充满悲伤与思慕。哥哥在外面敲门,提醒她下楼吃饭。
“昨夜下过雨,是不是?”珊松下楼的时候问哥哥。
“是啊。”阿赛说,“一会儿可能还会下。”
“可是现在有太阳。”
“天气总是变化无常,谁知道呢?”阿赛耸了耸肩,吃盘子里的三明治,“你在路上小心一点,要是下暴雨了怎么办?”
好吧,她才不在乎下雨,她的一生中本就阴雨不停。珊松把椅背上挂着的红棕色皮外套穿上,和哥哥说了一声,就出门。
天空是一种令人兴奋的氯蓝色,像被绷紧后平滑无皱的丝绸。她先去了山上,牵走了那匹老安达卢西亚马,快马跑过田野和村舍,这样能让她快速精神起来,经过河流支流的时候空气里弥漫着专食腐尸的乌鸦的味道,好吧,死什么都不是,她对它毫无概念。但活着是山坡上风吹过麦田,是天空中的鹰。活着是装满清水的陶罐,放在尘土飞扬的打谷场上,糠皮扬起老高。活着是你两腿间的马、是山、是河谷….
珊松走回木栅,停在那里,马回去歇息,轻声嘶鸣,伸蹄扒开覆满青苔、泥土的湿软地面。
她走在街上。魔法法律执行侦察队的实习工作繁琐却又不起眼,起码得到歌颂的只有傲罗或者打击手。珊松对此表示非常无奈,几个月前她还可以在西班牙的暖冬里做着美梦。珊松在古玩店橱窗的镜子面前照了照,着装还算得体,她和哥哥一样有着枣红色的卷发,现在是齐耳的长度,狭长的蓝眼睛也是一样的,她今年二十岁,比伊迪丝·夏瑞恩大一岁。珊松和哥哥还小的时候被父母抛弃在孤儿院,七岁时她被一对富有的来自法国的夫妇收养,后来也把学籍从准入之书上转去了布斯巴顿魔法学校,哥哥则按部就班去了霍格沃茨,那期间哥哥总是很想念她,给她寄信,直到一个月前她才从法国飞回到英国和哥哥重聚,一起搬到赫斯特的乡村别墅,在魔法部找了这么个让自己腰酸背痛、大脑疲惫的实习工作,不过还好,她现在已经不介意了,那代表自己正在越变越强,比过去那个只知道给火龙治疗溃烂鳞片、天天喝酒抽烟、从男人那里寻找慰藉的伊迪丝·夏瑞恩要强出不少了。
珊松深吸一口气,走到一颗大榕树的下面,她甩了甩头发,把伊迪丝·夏瑞恩的一切清出头脑,然后,幻影移形。
鲍勃·奥格登独自一人在杂乱无序的办公套间里,他正在通过壁炉和某个人说话,他是魔法法律执行侦察队的队长,但说实话,珊松所见到的他的样子,让她觉得不安,奥格登先生年纪不轻,他在这岗位已经待了——少说已有五十个年头,给人一种他在这间办公室待不久了的感觉。
“珊松奈特·莱桑德,早上好。”
“你好。”
“也没出什么事,但愿叫你来并没有把你吓着。”
“没有。”珊松想,这么说并不完全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