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受够了被泥地里的人拽着往下沉落。
唯一让他侧目的是余光里跳跃的光点,很显然树林里有人在和他一起奔跑,怎样一个人才会傻到用两条腿和鸵鸟竞速?
只有东北最新的特产笨蛋赵雪妮。
笨蛋要干什么?
许漠在狂风中把下半张脸埋进围巾,那股甜香的暖意让他冻到麻痹的神经活过来了一条。
无论赵雪妮要干什么,都是因为他。
但他参加这场荒诞又愚蠢的比赛从不是因为她。
从进酒吧的第一眼起,他就知道她还喜欢自己。之后的每一步,邀请她进厂参观,做直播,他从不担心她会真的拒绝。
读高中时就教过她,赵雪妮,永远不要对人暴露你的软肋,这是把匕首递到想伤害你的人手上。
可赵雪妮说什么——
“许漠,如果你就是我的软肋,你会伤害我吗?”
“我会。”他说。
赵雪妮,你总是天真无害笑眯眯软成一团包子的模样,真的让我想把你搓圆揉扁,狠狠地,狠狠地伤害你。
你哭得越凶,我越有快感。
森林里的光点忽然消失了。
笨蛋跌倒了,还是放弃追他了?
许漠没空管这时候的赵雪妮,他必须赢。
往前冲,不顾一切地冲,终点才有可能站着他一直在寻找的那个人。
鸵鸟跑进雪原,粗壮尖锐的脚趾开始在地面上打滑,几次差点把摇摇欲坠的许漠甩出去。
许漠拽紧缰绳,用力把鸵鸟拉回正轨。
“靠!”赵雪妮被森林里一棵横倒在地的巨大树根拦住了去路。
她手脚并用爬上去,又顺着屁股滑下来,边跑边感谢直播间里刷礼物的观众,“谢谢铝合金王哥的仙女棒,但是主播现在……现在很难仙女呢。”
她跑得呼哧带喘,画面抖成了筛子,“我们可以看到,种子选手好像遇到了一些困难,有家人知道鸵鸟为什么会在雪地里脚滑吗?……等等,为什么只有他的鸟不对劲?”
耳边的声音很乱,有人笑,有人大叫,像万人空巷的球赛现场,但细细一听,许漠只感觉深不见底的彷徨。
他向左看了眼越野车里的人,黄毛放肆的笑容在风中更显得龇牙咧嘴,很丑。
鸵鸟跑上冰面打滑那一刹,他就知道有人在鸟爪上动过手脚。
脚底抹了蜡。
“呜呼——!”龙彪反超上来,怪叫着从他身边飞掠而过。
黄毛他们一见龙彪提了速,开始大喊大叫地助威,扯嗓狂吼的声音比杀猪还难听。
许漠咬下手套轻轻撇头,手套随风飘走。
他把身体完全压在鸵鸟背上,绷紧整条手臂的肌肉掐住鸟脖子,把它不断歪斜的身子全部掰直。
速度再次变快。
余光中的光点又动了起来。
许漠在刮刺脸颊的寒风中微微一笑。
笨蛋为什么往往都很执著?
他很诧异自己竟会在肾上腺素飙升的紧张时刻思考这么无关紧要的问题。
龙彪的黑鸵鸟近在眼前,许漠猛夹鸟肚,骑着白驼鸟又一次冲到最前面。
“朋友们,比赛来到了最激动人心的胶着阶段。”赵雪妮跳过林地上的枯枝败叶,所过之处留下两行长长的凌乱脚印。
“种子选手刚才虽然有所落后,但凭着牛逼的速度和力量感重新夺回第一。”
直播间此刻有上万人在线观看,赵雪妮情绪也振奋起来,“我再重申一次,这场比赛不是比谁跑得更快,而是看谁更有驯服非洲鸵鸟这种庞然大物的勇气和魄力,换句话说,撑住就是胜利!”
她不忘举着望远镜近距离观察许漠。
他俯身压在鸟背上疾冲的模样像极了传说中驯龙的少年。
一往无前,自由迎风。
红围巾的流苏在大风中如旗帜一般横飘。
如果不是因为现在必须跟着奔跑,赵雪妮一定要把许漠帅爆了的动作疯狂连拍,那么飞的头发,那么挺的鼻梁,那么长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