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会儿,赵雪妮慢慢回抱住许漠。
他吻着她头顶, 近乎呢喃地低语, “去医院,赵雪妮。我们一起, 我陪你,去医院。”
她眼睫一颤, 恍然大悟。
第二天一早,救护车停在楼下。
许多人家打开窗户,探出头来看热闹。
赵雪妮下了楼, 闷头跟在许漠身后。她想,借住房子的那家人以后再回武汉,免不了要被人指指点点背后说闲话了。
“你俩都感染了是吧?发病期什么时候?”救护车门边的护士正在做记录。
许漠将两人住院的行李袋放进车尾,说,“她是一周前,我是昨天。”
护士看他一眼。
“情侣同居很少有不中招的。但你女朋友那么早就发了病,你肯定没跟她分房隔离。”
赵雪妮盯着自己的鞋尖。
在这不算友善的气氛中,身边的许漠轻笑了下,摸了摸赵雪妮的后背。
“因为我乐意。”
护士显然噎了一下。
这对男女好像有病。哦不对,他们本来就有病。
政府新修的这所传染病医院速度之快,堪称世界奇迹。
但它严格来说并不像一座医院,因为从设施到选址都无比的简陋,苍凉,是一片空地上搭建起几百间蓝色活动平房,远看上去像个施工中的建筑工地。
可与不堪的外观截然相反的是,全国最先进的治疗仪器全运来了这里。
赵雪妮不知道许漠是怎么疏通关系才找来的两张床位。
“你在63号病床。”许漠递给赵雪妮病号手环,“我是47号。”
许漠戴上口罩后,只露出半截高挺的鼻梁和一双清冷的眼睛。
平房连通的走廊上,赵雪妮看了他一会,问,“医生说你的情况到底怎么样?”
“轻症。”许漠看了眼彼此手腕上的圆环。
颜色区分病情程度,黄色,蓝色,红色,由轻到重。
赵雪妮将自己的红环背到身后。
许漠盯着她暗淡无光的脸,“赵雪妮,要不要打个赌?”
赵雪妮不做声,没心情和他开玩笑。
然后她手心就被塞进一个东西,凉凉硬硬的。
“打赌,在我身上的硬币全部送光之前,你一定可以从这出去。”许漠说。
从去年冬至吃饺子那晚开始,硬币就仿佛成了他们之间的契物,是好运的象征,他一点儿也没给自己留。
赵雪妮沉默了一会儿,说,“你知道专家们已经发现了这个病的后遗症吗?”
许漠:“嗯?”
“女人感染了不会怎样,但男人……即使痊愈了也很有可能会阳|痿。”
沉默。
很久过去,许漠挑了下眉梢,在他仅露出的上半边脸上看得十分清晰。
“那我岂不是……”
“对。”
赵雪妮将硬币揣进羽绒服口袋,打断许漠,“你以后要是萎了,我就不要你了。”
许漠神色凝重起来。赵雪妮转身进了病房。
他这样不拿身体当回事,还是让赵雪妮很生气。别无他法,只能用言语激将一下。
四人间的病房里,咳嗽声此起彼伏。
赵雪妮睡在靠窗的床上,她对面是个三十出头的孕妇,旁边是七十多岁的老太太,对角那张床躺着一个看不出性别和年龄的人。只能从被子的凸起中知道那儿有个活物。
“小姑娘,你是我们这里最年轻的。”老太太主动搭话,精神看上去不错,“我被家里人送过来的,他们说这里伙食比外面还好,让我安心住这儿……咳咳,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