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肃祁从外面回府,径直来到偏院,甫一踏入月洞门,泛着寒光的长缨枪从身侧直朝他刺来,锋利的枪刃抵着他脖子的皮肉,再近一分,便见血了。
肃祁梗着脖子,站在月洞门后一动也不敢动,余光看向身侧手执长缨枪戾气极重的男子,“阿蛮!收枪!”
阿蛮披着一头白发,眼神浑浊,根本就不会听他的命令。
屋檐台阶下的冯甸吹了一声笛子,阿蛮闻声偏了偏头,浑浊无声的眼睛看过去。
“阿蛮,一家人,莫误伤了他。”冯甸说道。
阿蛮狰狞地龇牙,愤愤收起长缨枪。
一个跃身,阿蛮空翻到空旷平地,挥着长缨枪|刺向木桩,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丝毫不被肩上的伤影响。
郭裘看着热闹的小院,端着一碟果脯蜜饯,右手戴了赤红手套,捻了一颗蜜饯入口。
年级大了,就喜欢吃些甜食。
郭裘对肃祁道:“少主这院子太小,不如山野空旷,阿蛮施展不开,打得不尽兴,这才无意冲撞了少主。”
肃祁皱眉,拂了拂袖子,将郭裘、冯甸二人叫进屋子里。
山里的据点被顾如璋一锅端了,藏起来的兵刃也尽数被缴,京城大街小巷都张贴着他们三人的画像,一旦露面,势必被巡街的执金吾抓获;只得藏在他府中。
“我再三提醒过你们,行事小心,”肃祁坐在上首,皱着眉看向冯甸,兴师问罪道:“炼药便炼药,也并非头次,为何偏偏这次惹出如此大的麻烦来,引来朝廷注意,如今少了一处据点,失了一批兵刃,起义之事不得不延后。”
冯甸不以为意,将手里把玩的骨笛插|入腰间,白了肃祁一眼,背手离开屋子,喃喃自语,“我就是要让她知晓。”
屋檐下,冯甸望着济世堂的方向,一抹可怖的笑隐隐浮现。
师姐如此聪慧,恐怕已经猜到了。
肃祁不悦,看向郭裘,诘问道:“义父,你们究竟背着我在作甚?”
“少主何必如此大动干戈?”郭裘苍老的声音凌厉,脸色有些黑沉,一步步朝他走近,周围的气息骤然冷沉,一股压迫感随之而来,“冯甸在为我寻药。”
他倏地伸手,赤红手套的大掌按住肃祁的肩膀,大力之下,捏得肩骨疼。
肃祁的身子哆嗦了一下,在圈椅上不敢动,好声好气说道:“虽是寻药,但也不能闹得沸沸扬扬,如今起义在即,万事需小心谨慎。”
郭裘淡淡一笑,松开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义父当然知道,义父此刻就想助你夺得一切,登上至高无上的宝座。”
郭裘眼神骤然狠戾,也拿回属于他的一切。
肃祁:“义父,谁动了我们的据点,就让谁付出代价!”
郭裘不疾不徐吃了一颗蜜饯,平静地离开屋子,看向在院子里舞动长缨枪的阿蛮。
*
翌日,谢铮出现在梨园,比约定的未时还早两刻钟。
二楼的看戏包间是昨日提前预定的,他先入了梨园,径直去了二楼,落座。
此处视角开阔,一楼的戏台看得清清楚楚。
两张高脚圈椅之间放了张小桌,伙计将瓜果茶点摆上。
谢铮瞧了眼,长指轻点离他远的那盏热茶,吩咐道:“将这盏茶换掉,要润嗓清嗓的。”
“还有这瓜果,瓜子费嗓,多备清甜果子。”
昨儿薛姑娘的嗓子就有些不舒服,自然是要喝润嗓的茶水,将养着嗓子。
谢铮这厢吩咐下去,可谓是方方面面都留心到了,伙计忙撤走一盏茶,又加了一盘时令的果子。
谢铮叫来梨园老板,再次跟他确认道:“今儿这出戏不能太悲,要听一对佳偶修成正果的戏。”
昨日他就来将今日的戏提前点了,势必要让薛玉棠听得高兴。
谢铮幽幽端起茶盏,茶盖拂了拂沫子,轻呷一口。
梨园老板的神色有些异常,半晌后才支支吾吾道:“谢世子,这出戏吧……”
“世子,薛姑娘来了。”
老板的话被打断,小厮拎着来人上楼,疾步来到谢铮跟前通传,薛姑娘是来赴约了,但局面似乎不如他家世子所想。
谢铮展颜,放下茶盏,挥了挥手,示意梨园老板退下。
他起来,转过身去,那句薛姑娘刚到嘴边,却因见了走来的男人,愣怔着不敢相信。
“顾如璋?你怎来了?”谢铮的脸色有些不好。
顾如璋看向身边的薛玉棠,似乎在等女子开口。
薛玉棠硬着头皮回道:“谢世
子,是我让阿璋来陪我的。”
昨日她天真的以为是与谢铮一起看戏,可临出发前才知,顾如璋哪能容忍她与谢铮独处,早从昨日应下邀约开始,他便决定了同她一起来。
薛玉棠看了眼隔间里空余的一张圈椅,问道:“世子可方便撤一面围屏,加一张椅子?”
谢铮只好让小厮撤掉一面围屏。
“戏快开始了,薛姑娘快快入座。”
薛玉棠颔首,先顾如璋一步落座,坐在了谢铮旁边。谢铮内心有些高兴,回了座位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