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灰烬打着旋儿,冉冉升起。
“可要告诉棠儿,让棠儿也来祭奠?”裴凌问道。
裴溪摇头,“不了,往事牵扯太多,她不知道得好。”
她愣怔地望着跳动的火焰,一时间仿佛看见了爹娘的身影。
那年城破,暴君自|焚于宫殿,当日的夜里一群官兵将丞相府团团围住,火光映天,宛如白昼。
新帝与裴相是旧识,亲自来劝他归顺,暴君之错,罪不在他。
先帝临终前将少年皇帝托付给裴相,要丞相好生辅佐,但皇帝不听丞相劝诫,荒废朝政,沉迷酒色,极尽奢靡,不止一次责罚劝谏的裴相,最后甚至将高氏王朝推向覆灭的道路。
裴相忠于先帝,愧对先帝嘱托,不肯归顺,直直撞上新帝的刀刃,自刎,以死明鉴。
丞相夫人撞柱,随夫而去。
裴溪眼睁睁看着父母被新帝逼死,心灰意冷,已经有了赴死的决心,一气之下便将新帝痛骂了一顿。
新帝赦她无罪,可架不住之后有人旧事重提,参了一本,又颠倒黑白污蔑他爹。
一夕之间,她成了罪臣之女。
心脏忽地疼得厉害,裴溪敛了思绪,撑在地上,捂着胸口。
裴凌见状,忙扶母亲起身,带着她回了马车,去城里请大夫看看。
都是因为那些坏人,害母亲受罪,让母亲的身子受损。
所有人都——该——死!
裴凌漆黑眼底充斥着浓郁的杀戮,指甲深深嵌入肉里,复仇的执念越发深了。
*
京城茶楼,二楼雅间。
裴凌倚在窗前,悠悠看着街上来往人群。
“咯吱——”
右手戴着赤色手套的男子推开雅间大门,将藏蓝色斗篷的兜帽取下,郭裘关上雅间的门,进入屋中。
郭裘:“好久不见,裴参军。”
“信中常联系就好,不必多见。”裴凌省了寒暄,伸手关上窗户,连条缝隙都不留。
郭裘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带着几分责问的语气,“裴参军不在益州待着,来京城作甚?不怕惹人注意,坏了大计?”
裴凌轻轻笑了笑,敛了眼锋,直白道:“我一私人参军,不经朝廷,州牧便可直接任命,哪会引起注意?多虑了。”
裴凌:“先生,我们何时起势?”
郭裘沉眸看向他,颇有几分打量的意味,好半晌才道:“秋猎。”
秋猎啊,还有几个月。裴凌摩挲着指腹,若有所思,这段时间是有些难等,若是有些乐趣便好了,能消磨消磨。
郭裘饮了一口茶,问道:“益州那边筹备得如何?”
裴凌嘴角噙着一抹阴狠的笑,“只等先生和少主一声令下,里应外合。”
成也好,败也罢,他都要报仇。
裴凌与他细说了益州那边的情况。
香炉中的细香快要燃尽。
郭裘饮完一盏茶,将杯子倒扣在桌上,“我今日冒着风险来见你,往后若无要紧事,不要联系,以免暴露行踪。”
他将兜帽戴上,起身拍了拍裴凌的肩膀,道:“裴参军,权利胜过一切,大业将成,事后你便是第一功臣。”
郭裘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拢了拢斗篷,离开雅间。
裴凌拿过茶壶,兀自给自己斟了杯茶。
一盏茶品尽,他才慢悠悠起身离开,出了茶楼。
裴凌在街上漫步,看看这家摊贩,又看看那家,见到合适的东西,便买了下来,不一会儿两只手都拿满了东西。
十三岁的他悄悄跟着顾如璋一家三口来京城,年幼的他盘缠不多,省吃俭用,还要预留出一部分购置身行头。
如今不同了,他是益州牧的乘龙快婿、私人参军,在益州谁见了他不得恭恭敬敬的?
总缺了什么。
裴凌看着手里的东西,点了点头,缺了紫陌的汇报。
他派紫陌跟随薛玉棠入京,一来是看住妹妹,若是京中有世家子弟属意棠儿,那是极好的,省了他再寻亲事;
二来,能掌握京城内动向,尤其是沈家。
偏偏紫陌被刺客杀了。
怕是没那么简单吧。
裴凌在路边茶肆坐下,将买来的东西分给小乞丐。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