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玉棠轻轻摇头,总感觉不对劲,发现从始至终都少了一人,抓着裴溪的手,问道:“娘,怎么不见爹爹?爹爹没随我们来京城么?”
裴溪面色凝重,眼眶微微泛红,拍了拍她的手,“乖孩子,先休息。”
薛玉棠皱了皱眉,母亲怎奇奇怪怪的。
裴凌淡声道:“娘,这事终究瞒不住,还是告诉棠儿吧。”
薛玉棠一凝,究竟瞒了她什么事情?
屋子里陷入长久的静默,裴溪没有说话,似乎在犹豫,裴凌开口打破这沉重的气氛,问道:“棠儿,你如今还记得什么?”
薛玉棠眨了眨眼睛,浅笑着说道,满是期待,“我记得阿璋要去军营了,爹爹带阿璋去置办行头,爹爹还说给我买马蹄糕回来呢。”
说到这里,薛玉棠两眉弯弯,眼睛亮晶晶的,但察觉到气氛不对,亮起的眼眸暗了下去,看向裴凌,失落不安道:“可爹爹怎么还没回来?”
提起往事,裴溪眼角湿润,悲从中来。
裴凌叹息一声,悲道:“四年前,
爹被山匪杀害。”
薛玉棠呼吸一窒,愣怔了好半晌,才将这话在脑中过了遍,身子克制不住地发抖,眼泪如决堤般,悲伤地大哭。
脑袋激烈地疼痛起来,薛玉棠低头捂着,眼前一黑,受刺激晕了过去。
裴凌垂着眉眼,薄唇微抿,释然在深邃的眼眸中一闪而过。
忘掉这六年发生的事,也好,也好。
*
薛玉棠昏昏沉沉,做了个冗长的梦。好像回到了小时候,爹爹牵着小小的她在县城里到处玩耍,给她买了喜欢吃的小零嘴,又带着她去了医馆找顾如璋玩。
慢慢的,她长大了,爹爹给她做了只风筝,一家人在院子里放风筝。
风筝越飞越高,都快挨着太阳了。
太阳突然变得刺眼,爹爹不见了。
“爹!”薛玉棠大喊出声,睁开眼睛,急急喘息。
入目是陌生的床帐,陌生的架子床。
素琴听见响动,从外间进来,撩开罗帐,女子乌发散在枕边,纤指紧紧攥住被角,纤薄的背颤抖,呜咽着落泪。
脸颊苍白虚弱,宛如破碎的瓷娃娃。
“姑娘。”素琴拿着锦帕,擦拭女子的眼泪。
“素琴,我的头好痛。”薛玉棠躺在床上,冰凉的手指握住她,啜泣道:“我试着回想,找到失去的记忆,可是只要一动这念头,便头痛欲裂。”
素琴安抚道:“姑娘,姜大夫说了,待脑中的淤血散去,就能想起来了。”
“姑娘头痛,便不要强行去想,于身子无益,姑娘如今需要静养。”
薛玉棠泪眼朦胧地看向罗账外,窗外阳光明媚,绿荫环绕。
“出太阳了,扶我起来,我想去晒晒太阳。”女子唇瓣苍白,无力说道。
素琴将薛玉棠扶起,给她换了身衣裳,简单梳了个发髻。
小院里栽了两棵葡萄树,藤桩比手指还粗,藤蔓缠绕在搭起的石珠柱架子上,手掌大小的叶子绿油油的。
要是葡萄架子旁有秋千便好了。
薛玉棠坐在架子下面,阳光穿过葡萄叶,洒在她身上,纤薄瘦弱的背影愈显伤感。
蓦地,一道身影投下,薛玉棠缓缓抬头,裴凌背着手看她。
“哥哥。”薛玉棠唤了声,嗓音细弱。
“头还疼吗?”裴凌温声问道,一副很是关心妹妹的模样。
薛玉棠摸了摸头缠的布条,为了不让哥哥担心,苍白的唇微微扬起,“不疼的哥哥。只要不去回想,就不疼。”
裴凌自责道:“都是哥哥不好,带着你去寺庙,回程遇到山匪,害棠儿受了伤。”
他背在身后的手伸出,手里拿着一个七彩风车,递到薛玉棠面前,露出衣袖的手腕缠着醒目的白布。
薛玉棠小时候对风车爱不释手,她接过裴凌的风车,在手上把玩,拿起轻轻一吹,七彩风车转了起来。
“哥哥别这么说,这次哥哥也受了伤。”
她听说裴凌伤了手臂,满臂都是血,光想着就觉触目惊心。
裴凌在薛玉棠身边坐下,道:“等棠儿的病痊愈,我们就离开京城,回家去。”
他伸手轻轻摸了摸薛玉棠的发顶,语气温和,是疼爱妹妹的哥哥,“这次哥哥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了,我们一家人都好好的。”
“都听哥哥的。”薛玉棠拨转着风车,阳光下转动的彩色纸张成了个圆圈。
等回了锦州城,她要去爹爹的墓前祭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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