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玉棠担心了一整晚,如今已是心力憔悴,加之目睹了全程,一时间受惊晕倒。
……
寝居里烛台上的蜡烛燃尽,天光大亮。
顾如璋站在窗边一夜未眠,眼底一圈鸦青,照入屋中的光线将男人孤寂的影子拉得长长。
屋外传来脚步声,梁琦在门口小声通禀道:“将军,姜大夫来了。”
顾如璋抿唇,缓步来到床边,女子呼吸绵长,睡颜恬静,他伸手,长指轻轻撩开芙蓉面上的发丝,低头在她额上落下一吻。
顾如璋揉了揉蓬松的发顶,离开床榻,出了寝居,朝西院去。
两人在西院的抄手游廊相遇,顾如璋与姜柔一起入西院,问道:“昨夜那人如何了?”
姜柔摇摇头,“差一点刺中心脏,失血过多,还昏迷着,如今正值炎炎夏日,伤口极易溃脓,他炎症未消,能不能挺过去,还看他的造化。”
顾如璋薄唇紧抿,冷峻的神色有些不太妙,说话间已行至一间厢房外,他将门推开,引着姜柔进屋。
床上的白发男人昏迷不醒,姜柔一看男人的模样,顿时愣怔。
此人与谢淮寇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也像极了战亡的谢淮旌。
顾如璋发现了不对劲,有些诧异地问道:“姜师姨认识他?”
姜柔眉头微微皱起,甚是觉得奇怪,天底下竟有如此相似的人,感叹了一句,“像极了之前认识的一位男子,不过他早已不在人世了。”
“你如此着急寻我来,就是因他?”姜柔回归正题,问他道。
顾如璋:“此人就是之前被冯甸用药物控制的男子。”
姜柔的眉头皱得越发深了,倒像是冯甸能做出来的事,“真是疯子,害人害己!”
她将医箱放在床边,坐在先给白发男子诊脉,本就阴沉的脸色越发难看,皱眉道:“他的脉象太乱了,状态比阿音昏迷的时候还要差。”
姜柔诊完脉,起身将他闭着的眼皮掀开,检查瞳孔。
她取出银针,在男子头顶找准穴位,缓缓推针进去,男人紧闭的眼皮微微跳动,但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
屋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顾婉音路过,见屋中有熟悉的身影,匆匆步入,步伐踉跄,恨不得三步并两步。
顾如璋过去扶她,顾婉音看见了床上躺着的人,着急问道:“阿璋,你爹如何了?”
施针的姜柔蓦地一顿,目光落在白发男子脸上。
顾婉音已来到床边,对姜柔的医术自是放心。
姜柔见她双手包扎,担忧问道:“你手怎了?”
“上过药了,无碍。”顾婉音一句带过,谈及正事,“师姐,我看到冯甸了。”
“师父将他逐出师门,他怀恨在心,带了一批精锐的武士将药王谷屠了!”顾婉音泣不成声,那血流成河的场景历历在目,“师父重伤,偷偷把我推进出谷的密道,石门合上的瞬间,我看见拿刀的几名男子追了过来,师父挡着合上的石门。”
“我听到了捅刀的声音。”顾婉音泪如雨下,明是已经当了母亲的人,还哭得像个小孩,抱着姜柔,颤抖着伸出手指,哽咽道:“五次,他们捅了师父五次。整个药王谷只活了我一个人。”
顾婉音愤愤道:“冯甸带人屠了药王谷,畜生!!”
姜柔怒上心头,手掌攥拳,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
姜柔将事情串了起来,恍然大悟,“是翊王的兵。冯甸投到了翊王麾下,带着翊王的心腹,屠了药王谷。”
姜柔愤怒不已,“冯甸那畜生,该杀!”
当年她入宫为先帝治病,将重病垂危的先帝治好,坏了翊王的夺位计划,翊王秘密率兵屠了药王谷,因此解气。
原来是冯甸那畜生领的路。
姜柔离开药王谷时,顾婉音随师姐们去了山里采药,通常一去就是三四日,加之师父不愿谷中人与皇宫接触,便瞒了姜柔入宫的事,只告知她们,姜柔离谷办事。
顾婉音没等到姜柔回来,却等来了药王谷被屠,她逃离后东躲西藏,不敢再回去,那些人的手臂纹有青鸾纹,训练有素,瞧着是行伍出身,应是某位将军麾下的士兵。
顾婉音第一次离开药王谷,对谷外的一切都很陌生,懵懵懂懂闹了不少笑话,她不知道该去往何处,战场是接触士兵最多的地方,为了查清屠谷的人是谁,三年间她辗转各地,战后尸横遍野,害怕死人的她,翻动着一具具尸体,但都没发现纹有青鸾纹的士兵。
哪里打仗,她就去哪里。那年突厥犯境,顾婉音去了雍州边境,这一战伤亡惨重,战火将半座山都烧了。
她还是没发现青鸾纹,失落地离开,却在山涧的溪石边发现了一位重伤的男子。
一身银色盔甲,必不是普通士卒,顾婉音探了探他微弱的鼻息,见他还有救,便将他带走了,打算用这救命恩情,让他帮忙寻人。
男子伤得重,足足半月才醒,醒来后失忆了,什么也不记得,恶狠狠地盯着她,明是床都下不了,竟还想杀她。
在顾婉音日复一日的救治下,男人卸下对她的戒备,配合着喝药,但总是板着张脸,不爱说话。
那日,顾婉音推着男人出来晒太阳,坐在旁边捧着脸看他,“总归是要有个称呼,你不爱说话,不如就姓言好了。”
姓氏有了,名字取什么好呢?
顾婉音瞧了眼簸箕里晒的药材,起身抓了一碗麦冬回来,将碗递了过去,“抓一把。”
男人没有动作,皱着眉,有些嫌弃地看她。
顾婉音又道:“抓一把啦。”
“无聊。”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