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央挑眉。
看来这位裴医生,眼力过人。
她和郁闻在五官轮廓上确有五分相似,但需要细看。
因为气质不同,所以她和郁闻的相像并非一打眼就能看出来的。
况且,裴星洲上一次见郁闻,已经是七年前的事了。
似是看出了她的怀疑,裴星洲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补了一句:“我这个人呢,记人特别厉害,所以我老板说我特别适合坐班问诊,能把每一个患者都记得清清楚楚。”
郁央半信半疑,但也不在意对方在这上面撒谎。
她只是微笑着附和了一句:“那你挺适合干这一行的。”
“闻先生还好吗?”裴星洲顿了顿,“我猜他现在不大好,不然你也不会来找我。”
“哥哥七年前去世了。”郁央淡淡地说,同时端详着裴星洲的表情。
只见裴星洲短暂地怔愣了一下,然后露出了“早知如此”的神色,接着进入了看惯生死的职业性平静。
他缓缓道:“闻先生是典型的微笑抑郁症患者,他的共情能力很强,‘人格面具’异常顽固,我尝试过很多方法,还是无法彻底打开他的心扉……他停止问诊后没多久问心居也被遣散了。”
郁央抓住了关键词:“为什么遣散呢?”
“不知道,不过我本来也没打算长期待,那里只不过是我度过迷茫期的一个中转站。”
对于裴星洲,那只是一个中转站。
那对于郁闻来说,那又是什么?
郁央内心喟叹。
但探究这个,并不是她此行的目的,况且她觉得也探究不出什么结果,毕竟当事人已经化为一抔黄土,细究这些再无意义。
不能细想,再想又要感伤,于事无补。
她开口道:“我看到了哥哥就诊时的日记本。”
裴星洲回忆道:“噢,对,当时问心居要遣散了,我联系不到闻先生,就通过他留下来的紧急联系方式联系到了一位小姐,把材料寄给了她。”
郁央试探性地抛出话题:“我注意到哥哥连着好几次问诊,都提到了一个阿姨。”
“阿姨?”
裴星洲思索了一下:“抱歉,这个实在没印象了。”
郁央不紧不慢地说:“应该是一位在问心居居住的病人,哥哥在日记本里说那个阿姨把他误认为自己的儿子,后来他还去看过那个阿姨,说她被关在一个院子里,第二次去看就不在了。”
裴星洲蹙眉:“听你这么说,我似乎有点印象了,当时确实有个常年住在那里的病人,很神秘。”
“哦?”
裴星洲注视着她:“郁小姐,你似乎对这个患者很感兴趣。”
郁央莞尔:“或许是我们兄妹连心,都会对同一个事物感到好奇。”
裴星洲摆了摆手,笑道:“哈哈,没事,我并不打算探究你到底想问什么。但很抱歉,对于那个病人,我确实也知之甚少,只有专门看护她的人才能进入她的居所,我甚至都没和她说过话。”
郁央问:“那您见过她吗?还记得模样吗?”
“那你问到我擅长的事了,确实见过一次的。”说着,裴星洲闭上眼睛,静思了一会儿,开口描述道,“应该五十岁左右,很消瘦,五官很深邃,大双眼皮,瞳仁很黑,年轻时应该长得很漂亮。”
“那你有和看护她的人交流过吗?”
“没有,那几个人专门负责她,从不参与疗养院的其他工作。”
看来能获取到的情报到此为止。
郁央预点的菜已经陆续上来了,二人开始动筷。
想了想,郁央还是忍不住问道:“你觉得她的出现对于哥哥的治疗有帮助吗?”
裴星洲道:“不太好说,开始我会担心郁闻开始过分共情——他总想去帮助她,在我看来是一种自我价值缺失的体现,但后来那个患者消失了,他也没明显失落。”
郁央不语。
直到郁闻去世后,她才意识到,自己对哥哥的内心世界一无所知。
明明在这之前,她都自以为是地以为对郁闻十分了解。
裴星洲继续道:“现在知道了你们的身份,再回头想想,也觉得神奇,闻先生居然能找到我们这么偏僻的地方,我本来是想在那里躲清闲的。”
郁央心中一动,这恰好也是她先前疑惑的:“哥哥有跟您说过,他是怎么找到这儿的吗?”
裴星洲摇了摇头:“这个太久远了,一时半会儿真想不起来。”
“没事,先吃饭吧。”郁央本也不抱希望,心想这或许也并不重要。
她只是好奇罢了。
能从他人的言语中拼凑出她所不知道的郁闻,哪怕只有蛛丝马迹,也聊胜于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