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你也太乱来了。”纪祁安也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她责备地看着纪满,“你知不知道爸妈和哥担心了一晚上,派了不少人去找你,结果你居然是去找有婚约的人做这种荒唐的事。”
纪牧山没有说话,他只是冷峻地审视陆一寒,在他身旁的周柳握紧了他的手,尽管脸色也并不好看,但她仍十分礼貌地对陆一寒说道:“陆先生,我们家小满不懂事,这样拉着你胡闹,我作为他母亲感到很抱歉。但陆先生在已经有未婚妻的情况下,还和小满做出这种事,不知陆先生能否跟我们解释一下?”
陆一寒没有躲避两位长辈饱含压力的凌厉目光,他先是松开纪满的手,随即看到纪满一脸惊疑不定又满是慌张地仰头看他,他轻轻揉了揉纪满的短发,和他轻声说了句“没事,别慌”,紧接着他踏前一步,当着客厅里其他五个人的面,重重地向两位长辈双膝下跪。
膝盖撞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陆一寒!”纪满惊呆了,急忙就也想跟着到陆一寒身边跪下,然而陆一寒却像是预料到他动作一般,低声阻止了他。
“满满,你待在我后面,别动。都交给我。要是一会站累了,就去旁边坐下。”陆一寒对纪满说话的声音比适才要低沉少许,依旧是温和的,但多了点不允许纪满拒绝的绝对与霸道。
纪满僵了一秒,又抬头看了看父母,乖乖地站在陆一寒身后,终于听话了。
可纪祁笙的脸色更阴沉了。
“伯父,伯母,我很抱歉,没有经过两位同意,就带满满去登记结婚。我比满满年长,原本不该如此不懂礼数,我必须承认,这件事,是我过于冲动,不够尊敬两位长辈,不能怪满满。”陆一寒还是把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他全无退缩地迎视纪牧山,一字一字地说道:“我与汪小姐,只是暂时合作,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关系。我知道,陆氏如今的情况,我擅自带满满去结婚,无论怎么看,都居心叵测,但我仍是希望,伯父伯母能给我一个机会,同意我跟满满在一起。”
古时的人说,男儿膝下有黄金,轻易不能下跪。
而陆一寒,从出生至今,在陆则和陆枫然面前,曾跪下过很多次,但除他们之外,陆一寒没有跪过旁人,也绝不会对旁人下跪。
他本以为,自己这一生,都不会再向谁屈膝。
但为了纪满,他再次毫不犹豫地跪下,面对着与自己毫无血缘关系却是把纪满带到这个世上的那对夫妇,他心甘情愿,连一秒的迟疑都没有。
“满满他很好,在两位眼里,我大抵不是那个配得上满满的人,如今的陆氏也不允许我做出没有意义的空泛承诺,因此我不会在两位面前大言不惭说我现在就能给满满最好的一切。”陆一寒停了下来,似乎在斟酌该如何说才合适,最后他说道:“其实我也不想给最好的,我只想把满满要的都给他。”
纪祁笙在旁边听得额角直抽,眉毛细微地抖了好几次,他头一次这样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血压在不受控制地飙高。
陆一寒这个人,不像寻常的纨绔子弟那般惯会巧言令色,可偏偏说出来的话比花言巧语更可怕。
纪牧山沉沉谛视陆一寒,像要把他彻底地看穿看透,少顷,他缓缓开口:“起来,我纪牧山没有让人和我跪着说话的习惯,不必如此折辱自己。”
一丝意外自眼底略过,陆一寒说了句“谢谢伯父”之后,才重新站起。
“是你为小满挡下那一枪。”纪牧山虽是问话,却是肯定的语气。
“是。”
“你当时在想什么?你应该知道,那是能要人命的玩意。”纪牧山又问,目光炯炯极具迫力。
“什么都没想,也来不及想。”陆一寒坦白道,那种千钧一发的时刻,他的的确确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那个时候他脑中唯一的念头就是不能让纪满受到任何伤害,至于把纪满抱进怀里用自己挡枪,都不过是身体的自然反射动作,就像本能反应一样。
闻言,周柳微微一怔,她表情不变,可望向陆一寒的目光却产生了少许微妙的变化。
纪牧山没有再问陆一寒问题,他转而看向在陆一寒身后的纪满,肯定地说道:“小满,结婚是你提出的。”
纪满点头,又着急地说道:“你们不要对一寒哥哥有看法,都是我的主意!是我想要和一寒哥哥结婚!”
“纪满你闭嘴,别添乱!”纪祁笙却忍不住地低喝了一句。
陆一寒的眉心不易察觉地飞速皱了下,随即又马上恢复平坦,他不吭声,却向后探手再次牵住了纪满。
纪祁笙几乎从来没有过这样喝止纪满的时候,以至于纪满听到他怒意勃发的话时,脸色都白了一下,可下一刻他看到陆一寒向他探来的手,他想也不想地便伸手去紧紧攥住,心脏还是在胸膛里失速的疯狂跳动,可是和陆一寒牵着手,他便又觉得没那么不安害怕。
“祁笙,注意你的态度。”纪牧山已六十多岁,浑厚的说话声不可避免地带有一点苍老,可这并不会影响他的威严感,因此当他沉声和纪祁笙说话的时候,明明连声调都未曾扬高,甚至听起来还有些平淡,却仍让纪祁笙听出了警告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