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上一次我回去想了很久。” 林景宜说话很慢,恢复了轻声细语的模样:“我和他父亲就是这么过来的,家族联姻,没有感情基础,在结婚之前我连他是谁都不知道。他说我不在乎他、不爱他、偏心弟弟,哪有母亲不爱自己孩子的呢?” “我只是……很茫然。我成为音乐剧演员的第二年暂停了一切事业,因为放弃了很多自己心爱的东西,我怨恨所有人,我的父母、丈夫——当然还有我辛苦生下来的孩子。” 她眼中的动容忽而化为乌有,凝结出一股没有情绪的冷酷:“狄琛,阿姨拜托你。” “离开岑宴秋吧。他不能偏离这条轨道,不能脱离岑家、脱离鼎诚,他是家族钦定的继承人,把他还回来,好吗?” “岑宴秋从不属于我。”狄琛看着她,认真地说。 “他同样也不属于任何人。” 他站起来,从始至终没有把背包脱下来,时刻保持着随时就走的状态。 “阿姨,我可以答应你离开他。” 狄琛低着头,缓慢道,“前提是,我离开的那一天,你要帮我拦住岑宴秋,让他无论如何也查不到我在哪,就像我从这个世界人间蒸发,再也没有一个叫‘狄琛’的人一样。” 第64章 早上六点, 火车站的大多数商铺还没开门,等候区的座位上睡着在车站过夜的旅客,脚下堆着鼓鼓囊囊的编织袋, 空气里弥漫着寂静的气息。 狄琛身上罩着一个厚外套,怀里揣着毛绒的充电热水袋, 在其中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下趟列车六点五十一分到站,他在唯一一家拉开卷帘门的铺子那里买了两个热乎的包子, 保温杯接好滚烫的热水, 准时上车找到了自己的座位。 玉临到吴江通常要三四个小时, 他这次坐的动车,因此到得晚一些。 列车开过一段过山隧道,手机信号断断续续,只加载出陆今八分钟前发给他的那条“给你三天时间考虑”。 出发前他们见了一面, 在玉临市郊,陆今名下的别墅里。在场的人除了陆今还有他的秘书, 和一个态度有些傲慢嚣张,据说是陆今堂叔的陆家人。 中年男人盘着一串油光水滑小叶紫檀, 不加丝毫掩饰地在脸上写满算计两个字。一摞文件被他摆在桌面, 狄琛接过去看了几眼,没怎么看懂,应该是他们那个领域经常接触的东西。 那道投向他的眼神让他有些不适, 狄琛忍着不快, 勉强加了个敬称:“您希望我做什么?” “现在的小孩说话真是直白爽快, 不错, 我很喜欢。”男人指尖点了点桌沿,说完走过场的客套话,直入主题道, “我希望你作为证人,配合我们检举鼎诚。” 狄琛放下资料,像是没听清,又像是听清了,但不敢置信。 “什么?” 配合陆家,检举鼎诚? 中年男人对他的反应似乎很不满,偏头朝向陆今耳语几句,绵里藏针地暗示狄琛不太上道。 岑沛铨回静水的次数不多,但每次回去几乎都在书房谈公事,狄琛放的监听器不算白费。有时候栽赃嫁祸不一定需要铁证如山,诺大的公司,总有不小心疏漏的地方,在某处下个套,再收买一些人,一个陷阱便也做成了。 狄琛静默的时间过于久了,中年男人面露几分不耐,表情没有一开始那么和善。他停止转动手中的木头珠子,牵着嘴角的肌肉,露出一个不真诚的笑:“我以为我说的够清楚。” 看意思他不想重复第二遍。 沉默期间,狄琛又翻了翻文件,依稀看明白了一些。陆家给鼎诚安的罪名不小,环环相扣,是把整个岑家往死里整的架势。 从前和狄书惠奔波的那些时日,他偶尔也研究法律相关的知识。根据他脑海中所剩无几的记忆,陆家这一套组合拳下来,不光鼎诚的高层跑不了,岑沛铨以及已经参与部分决策的岑宴秋也将面临刑事责任。 他额前的碎发垂下来,盖住部分眼眉。 说不清那一瞬间的退缩是由于什么而产生的,无论如何,狄琛始终不觉得那是他心软的象征。 为什么会对岑宴秋心软? 最不该心软的人就是他了。 他着情绪,做出一个略带迟疑的表情:“抱歉,我只是有点担心。” 他晚一年上学,所以比同龄人大一岁,但不管大一岁还是两岁,终归是个正在读书的学生。因为外表属于很好拿捏的类型,中年男人没去深究他沉默的原因,只当他胆小如鼠,没见过什么大世面。 狄琛求助地望向陆今,今天他还没发过言,仅仅是坐在中年男人的左手边,一边把玩手腕那条价格不菲的手表,一边尽情地发呆。 陆家不同于岑家,支脉杂乱,野草堆里蹦出个人都能顶着陆家人的名号招摇过市。与此同时,家族内部等级森严,就像一块射箭的靶子,十环内是陆今提到过的能发号施令的“老家伙”,之后依次排开,逐渐远离权力中心。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