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淑云不忍看下去,她把刘家老两口扶起来后, 抬手擦了擦眼眶。家里那三亩田,有一大半都生长缓慢,眼看着就要结不出粮食。
村里一家一家接连哭,走到哪里都是唉声叹气。林榆虽然在家里养鸡, 却也能听到村里的动静。
他靠在鸡圈边,看着几十只毛绒绒的鸡仔,唧唧咋咋的跟着母鸡啄食。林榆高兴不起来,嘴角都落下,眉心里像是聚着一团阴翳。
贺尧川也气,他知道气久了伤身的道理,日子总归要过下去,他道:“也别忧心,咱家不止种田的营生。等今年这批鸡全部卖出去,明年总能坚持一年。闲了我也去乡里看看,多做两份工,总能过的下去。”
他说的轻松,可给别人做工哪有舒坦的,每每回来肩上都被磨破了皮,猩红一片,劳心劳力一整天才赚一百文钱。
林榆闷闷不乐,他似乎没听清贺尧川在说什么,目光空空的,似乎在想什么。
林榆看向柴房里堆积的麦秆和芦苇,他忽然灵光一闪,一个想法忽然冒出来。
他知道该怎么做了,用草木灰!
林榆激动地抓着贺尧川的手,他声音扬起道:“大川,家里的秧苗有救了。”
贺尧川定定看着林榆,他没有说话,眼神里却没有怀疑。不知为何,他就是相信林榆。林榆的眼睛里有希望,贺尧川胸膛里也扑通扑通跳。
但他疑惑:“有什么好的法子?爹娘试过灌水了,还是不成。”
林榆道:“我曾在一本书上看过,柴火烧尽后的草木灰可以撒进田里当肥料。旱田能用草木灰,那水田同样如此。山里芦苇麦秆最多,这是最有用的办法。”
一时半会儿他解释不清楚,只能用看过的书当借口。
贺尧川眼中忽然有了光亮,他似乎也随着林榆的设想,对这件事抱有了期待。
贺尧川顿时道:“我去找爹娘说。”
他俩把好消息告诉周淑云和贺长德。然而周淑云并不相信,她种了几十年的田,能用的法子都用了,却从没听过柴灰能当肥料使。
周淑云只当林榆是少不经事,叹着气道:“我年轻那会儿也经历过一场大旱,庄稼都干死了,虽然后来又下了一场大雨,也试过不少法子,还是没救活秧苗。那一年,我们都是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你说的草木灰,谁都没试过……”
周淑云怕话说重了,让林榆失望,她安慰安慰道:“你也别担心,虽说粮食收成少了,咱家日子还不算过不下去。”
家里有银子,还有那么多鸡,总饿不死。周淑云只当林榆太年轻,碰上事情容易害怕。
连贺长德都坐在一旁连连叹气,一句话没说,显然是完全不相信林榆说的办法。
林榆急的不知如何解释,他前世就是学农业,虽然不是水稻培育专业,但他见过学校师兄的稻田实验,才偶然知道这个办法。
“大川,”林榆急急看向贺尧川,不知道怎么劝说。
贺尧川心事沉沉的,他不是一个做事畏缩的人,知道许多事情都是闯了才有好结果。
心里做了决定,贺尧川便道:“爹,娘。秧苗已经已经毁了大半,坐以待毙是不成的。即便剩下的秧苗能保住,明年也管不了一大家人的肚子,不如死马当活马医。”
后面的话他还没说完,那三亩田也不是特别好的良田,就算没有贾麻子在背后捣鬼,他们也不一定能吃饱饭,原本就不指望几亩田的粮食。
但周淑云想,苍蝇腿也是肉,三亩田也够吃几个月了。她和贺长德种了一辈子的田,哪能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依赖田地依赖惯了,怕稍有差池心里不踏实。
固本守旧久了,人就变的畏畏缩缩担惊受怕的。她都如此,老实巴交的贺长德更不必说。
林榆其实已经猜到周淑云心里的顾虑,他退一步道:“靠北坡那块田已经全部蔫了,我想先拿那一小片田试试。要是还不成,我就不折腾了。”
他切切地看着周淑云和贺长德,那块地只有小半亩,又不靠近山中流泉,没来得及开沟放水。前天水车修复好才得了救,勉强没死成,但也不能保证能活。
贺长德和周淑云一思索,心里有些动容。榆哥儿又是读过书的,反正只试一试,他俩最终犹豫地点点头答应。
林榆高兴地一笑,赶紧让贺尧川去搬麦秆和芦苇杆。
“有多少烧多少,别看这么大一捆,烧出来的草木灰还不够用的。”林榆匆匆指挥,看似忙碌又很有计划,给大家都吃了一颗定心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