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南的雪与北方的不同,落到地上不是坚实的,有些人迹较多之处,甚至会泥泞。
林思危只挑有雪盖住的地方走,生怕把自己的小靴子弄湿了,这冰天雪地的,湿了脚可不好受。
一脚踩下去,不是一个小水坑,就是一块黄泥渍。
林思危有一脚,没一脚,也不太识路,走着走着,走到一边植物上。
一脚下去,雪坑里竟然冒出星星点点的暗红与暗绿色来。
林思危眼尖,一眼及发现这特别的颜色并不是野花,而是太阳花的残枝。
这种太阳花秋天谢了,冬天只会休眠,并不会死。
要不然怎么会叫“死不了”呢。
第062章 思念
林思危想起顾家窗台上那盆太阳花。
那还是九月, 她初到鱼骨巷,那太阳花是重瓣的,小小一蓬、挤挤挨挨, 颜色也热闹得厉害, 就在顾洽的窗口欢喜地仰望太阳。
一转眼已经将近三个月过去,秋已到了冬, 太阳花也枯萎了。想必顾家那盆也早已收进了屋里。
但,就算枯萎,它也不会消亡。它会掉光叶子, 它的残茎会冻成暗红色,蛰伏在寒冷的冬天,蓄势待发。
所以顾家奶奶才会在顾洽的窗口放一盆太阳花。
那是她在等待春天。
林思危弯下腰, 将雪扒开, 露出一片稀稀拉拉的残茎。她扯了七八根, 掏出手绢抹干, 包好放进了黄挎包里, 这才向糖烟酒公司走去。
事情办得很顺利。糖烟酒公司的经办人员看到条子, 又看看林思危, 嘀咕了一句:“怎么喊个黄毛丫头过来。”
嘀咕归嘀咕,还是叫人开了张提货单送过来,上面注明“提货结账”, 让下周二来提货。
林思危看看时间, 已经快下班了,自然也用不着再赶回厂里。这里上下班不用打卡,倒也少了蛮多束缚。
大雪丝毫没有要收敛的意思, 林思危也不坐公交车了,冒着大雪步行回家, 鼻尖冻得通红,呼出的全是一团团的白气,不一会儿毛线围巾上就结了冰霜。
胡巧月已经在窗口看了好几次,终于看到宝贝孙女儿打着伞出现在路口,赶紧将灌了热水的盐水瓶从被窝里拿出来。
只等林思危一上楼,刚脱下围巾,胡巧月就将盐水瓶递过去:“快,暖暖手。”
“奶……奶。”林思危呼噜着。她已经被冻得口鼻都不由自主了,说话都有一股子冻僵味儿。
但盐水瓶是好物。
这年头的人舍不得买热水袋,汤婆子太沉,又不方便抱手里,就有人用医院挂水的盐水瓶,装一瓶热水,皮塞子一塞,就是个完美的暖手宝。
胡巧月就更讲究,还用碎毛线给盐水瓶织了个套子,这样既保温,还不烫手。
林思危又捂手又捂脸,急得胡巧月赶紧去扒:“不能捂脸,会生冻疮的!”
然后又不由分说,将自己的手捂到林思危脸上:“奶奶刚刚抱了会儿盐水瓶,手已经热了,奶奶给你捂脸。”
胡巧月的手掌心热热的,捧着林思危的脸。林思危手里是暖的,脸上也是暖的,不由道:“奶奶,你真好……”
“马屁精。”胡巧月咯咯笑起来。
在她这儿,“马屁精”从来都不是贬意词,毕竟她早就说过,能用心拍她马屁,也比正眼都不瞧她来得孝顺。
吃过晚饭,林思危把碗洗了,整个人已经暖和过来。
“奶奶,家里有花盆吗?”她问。
“花盆?”胡巧月不解,“大冬天的,你要种花?”
林思危从挎包里拿出手绢:“我路边掐了几根花杆子,找个盆种上。”
胡巧月拨了拨几根花茎:“这是什么野草?能活吗?”
“奶奶,这是太阳花!”林思危哭笑不得。竟然把她心爱的太阳花说成是野草,林思危不服!
“哦。奶奶种过芍药、海棠、牡丹……不过都是以前的事了,太阳花还真没种过。”
胡巧月撇撇嘴,也有点不服。
人家以前是富家千金,就这阳川路的大片物业,还带个规模不小的花园,自然都是种名贵花草。也就是后来房子都归了公,里面住的人越来越多,又是各种搭建,才成了现在鸽子笼一样的房子,花园早就给搭没了。
林思危一听奶奶这话,立刻就原谅了奶奶。
对对对,奶奶说是野草,那就是野草。不过,野草也会开野花,野花也一样生机勃勃,一样可以装点春天嘛。
林思危完全逻辑自洽,十分满意。
“既然奶奶那么名贵的花都能种好,那就试试这个太阳花,很好养的。以奶奶的水平,肯定轻松拿下。”
这就是“马屁精”扭转乾坤的功力。
胡巧月果然起身向厨房走去,嘴里嘀咕:“还真被你问着了,花盆还真有几个,好多年没收拾,应该不会碎了吧。”
厨房有个后门,门外是个极小的朝北露台,因为年久失修,这露台的砖都已经露出来,围墙也塌了一个角,露出蛮大一个豁口。所以平时后门一直锁着,不让人进出,实在不太安全。
胡巧月打开门,大风顿时裹着雪花飘进屋子。
“嗬哟,这风还真大。”胡巧月裹了裹大披肩,到露台上一顿扒拉,“运气不错,花盆都好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