讶的偏过了头,看向邢御医的方向。 生怕对方不悦。 邢玉树自然也愣了一下。 这还是他平生第一次摆出御医身份后,依旧有人明晃晃质疑他的资质的。 也是头一回主动说要帮忙,却被如此堤防的。 虽突兀,有些无礼之感,稍显冒犯,可正是这份谨慎,却让他感到莫名的尊重。 人命大过天,教学也是如此。这世道实在是有太多人打着名医的旗号招摇撞骗,只会一些简单的方子或熬两道符水就敢跟人治病! 若未经查证,随便是个人就相信的话,回头误人子弟还是小事,治死了人,出了差错,那才是真正的大事! 邢御医顿了顿,捋着胡子缓缓踱步两下,说道。 “若如此,此患者应该是属于【痰湿蕴肺】之症,乃是因痰湿阻滞肺气,肺失宣降所致,治疗应以燥湿化痰,理气止咳为原则,开以二陈汤合三子养亲汤……” 配伍如下,如何如何。 童启一边听,一边翻看着脑海中的图书馆检阅目录,一一对照着,见其说的基本一致,这才点了点头。 其实不怪他不敢信奉权威,实在是这个时代真的太多医学骗子了。 尤其是这种听起来厉害,可历史上却没有任何记载的,他才越不敢相信。 古代皇宫里的御医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大家懂的都懂,一辈子只围着那么几个人,整天调理身体,吃不死就行,积累的案例、遇到的症状尚不及乡间的赤脚大夫,唐太宗时期,甚至还有着“悬丝诊脉”的扯淡之事,他可不敢轻易给学生们试错。 见邢御医答得不错,童启又问了几个罕见的病例,甚至担忧对方只是理论厉害,临床实践不行,于是令其一一给书院里所有的老师们诊了一次脉,与医务室扫描系统给出的答案几乎吻合,这才勉强放心。 “看来邢玉树先生确实厉害,既如此,那么我代表华夏书院,感谢您的加入!具体的待遇之后会有人跟您细说,咱们包吃包住,环境绝对不会亚于其他医馆!您只需要教教课,研究一些想研究的医学课题即可,剩下的,我们皆尊重您自己的意愿。对了,这是书院内藏书阁二楼的令牌,您若是想要翻看一些医书,查阅资料的话,也可以随时进去看……” 医书? 这书院里竟然还收藏着医书? 邢御医的眼睛骤然亮了起来,若说方才 他还只是对这些人传承医学之道的思想感兴趣,那么现在,就是真的单纯为这所书院而感觉到惊喜了! 医者向来属于小道,藏书更是少的可怜,即便是他,不少书籍,也只剩下孤页残本。 从未料到一家普普通通的书院里竟还会有遗存,简直是意外之喜。 且不论之后邢御医真的进入藏书阁后,看着琳琅满目、整整齐齐失传了许久的医学著作,有多么震惊和热泪盈眶,只说现在,光是童启这番态度,就能够让他感觉到,浓浓的决心。 ——对方是真的想要传承医道! 既如此,那女医,看来也并非玩笑话了。 邢玉树心里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问道,“若山长真的想要收女学徒,我有一人,不知方不方便向您推荐。只是她的身份,可能有些敏感,乃是一名寡妇……” 他脑子里慢慢浮现出一个合适的人选。 清瘦、孤冷、幽丽,却与这俗世,格格不入。 童启眼睛骤然亮起,忙说道。 “哦?身份什么的不重要!只要有才学就行,若是住的不远的话,不妨请来一见!” 他也没想过,这看似最难的任务,竟然会进行的如此顺利,还没等他开始正式招人呢,竟然就快集齐一大半了! 清虚子偷偷瞄了一眼旁边的潘阆,感觉山长这话莫名熟悉。 他忍不住压下心里的吐槽。 感觉自己就职的这所书院画风是越来越奇怪了,就像是收集什么奇葩套餐似的,怎么就没一个正常人出身?动不动就是敏感、不可说。 如今好了,竟然连寡妇都来了! 潘阆和温叶辞本能的觉得不妥,可山长认定了要做的事,且已经后退一步,将综合大楼单独分立,专授医科。 他们再多说什么,未免就显得有些刻薄不近人情,只得暂时作罢。 - 河南府宜阳县,张家医馆内。 一个穿红带绿的媒婆正死死拉着张小娘子的手不放开,笑得满脸褶皱。 “哎呀,不是我说,整个宜阳县,再没有比刘大官人如此用心的了,为了娶你,他甚至连自己的第十八房小妾都给发卖了出去!说是只要你肯嫁过去呀,便允许你过继一个儿子,承欢膝下,继续经营这张家医馆!” “你也不想看你的亡夫一生心血就这般付之东流吧?好好想想,不是每个人都肯给得出这样的待遇的!过了这村,下次可就遇不到这店了!” 那媒婆边说边甩着自己的帕子,帕子上不知沾了多少香粉,令张小娘子兜头淋了一脸,忍不住侧过头去,不住的打着喷嚏。 门口围聚着不少看热闹的百姓,听到这话都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什么迎娶?不就是看重张小娘子一身医术,想要娶回去给他们刘家免费做活吗?人家医馆开的好好的,若不是他趁着张家办丧事,强买强卖,张小娘子又怎么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就是,实在是忒不要脸了一些,小心生儿子没□□!” 媒婆耳中听到这话,脸色陡然一变,连忙呸呸呸几声,掐着腰和门口的人对骂起来。 张小娘子这才趁机将自己的手抽出,连忙后退到几步开外的距离,冷冷注视着这一场闹剧,心神黯淡。 这已经是这个月第四次了。 自她守寡之后,便仿佛从原本的大夫身份重新回归到了女人,即便之前顶着同样的脸救了再多的患者,可此时,一切都成了空。 大家在意的不是她的医术,而是有没有男人,似乎没有个男的做靠山,做依靠,便犯了滔天的大罪。 丈夫在时,她是悬壶济世,在世菩萨,而丈夫死了,她便成了抛头露面、不知检点。 这世道仿佛逼着她低头,就像是群狼眼中的一块肉,看不得她独身。 似乎任何男人,只要性别为男,便能成为她的统领者。 她的担保,她医馆的所属以及她的奴隶主。 只要她不答应,那么这份骚扰便会永久进行。 即便她出身医学世家,祖上也曾与邢家齐名,可不是男人,便皆不作数了起来。 张小娘子已快记不清上一个来店里认真看病的患者,到底是何时了。 心灰意冷之间,伴随着吵嚷声,一阵马车清脆的铃声响起,“哒哒哒”的马蹄踏过街道,缓缓驶入了这条巷子。 全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