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似乎格外地漫长,直到月色西垂,顾衍才处理完政务回到了寝宫。
方才数位大人为匪患突起漏夜进宫急奏。
这次的匪患与以往不同,似乎有一股强大的势力在其背后运作,各地都有揭竿而起的势头,令当地的官员和百姓们苦不堪言。
顾衍同大臣们商议良久才拟定了镇压的策略和人选,如今回到寝宫,已然是头痛欲裂。
他随手屏退了宫人,扯松领口,独自疲惫地歪靠在榻上阖上眸子略歇了歇。
他实在累极了,
一连数日他都无法安睡,神思倦怠,又兼政务繁忙,边陲动荡,水患频发,反贼四起……
无一不令他精疲力尽。
“呵。”
他自嘲地轻笑了一声。
忽然发觉自己连个说话儿的人都没有。
那感觉,孤寂极了。
寡人寡人,孤家寡人么。
他叹息一声,伸手扯开衣襟,欲脱下龙袍。
拉扯间一抹碧蓝的柔软事物跌落在榻上,他随手拾来一瞧,却是一块光滑的天水蓝缎子。
他往枕上一躺,借着些许透窗而来的皎洁月光,细细打量着那块料子。
那碧如晴空的颜色,仿佛是她清澈的眸子,那光滑柔软的绸缎质感,仿佛她娇嫩的肌肤。
他指尖轻捻,琢磨着那白乎乎的一坨究竟绣的是个什么玩意儿。
料子上泛着淡淡的玫瑰馨香,是她身上的味道。
他捻了那料子良久,忽地坐起身来,朝外头唤道:
“来人。”
“奴才在。”
候在外头的管事太监立刻轻轻推开门扇,垂首躬身地来到内间,恭谨问着:
“陛下有何吩咐?”
“传朕旨意,复沙琳娜贵妃位分,解禁足,赐居长春宫。”
“是。”
次日清晨,还未待沙琳娜起身,管事太监便亲自带着旨意来到了流云轩。
檀儿见了,忙将管事太监迎进了庭院里,赶紧去屋内唤醒了沙琳娜。
沙琳娜起身洗漱梳妆之后,这才于庭院内听旨。
可直到管事太监宣读完圣旨离去,沙琳娜面上都未曾露过一丝笑意。
“娘娘,这长春宫可是有着春恩长在的寓意,可见陛下待您的心意,您怎的还闷闷不乐的呢?”
檀儿不解地问着。
沙琳娜将圣旨随手丢在石桌上,神色郁郁,
“什么春恩长在,不过是哄他自己罢了。”
昨儿她已然彻底看清了他的嘴脸,高兴了,便逗猫儿似的来逗弄狎戏取乐一番,不高兴了,立刻便垮脸走人,将她弃如敝履。
今儿高兴了,复她贵妃位分,赐居长春宫,明儿恼了呢,又将她赶去荒地里么?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这话着实不假。
这样喜怒无常,乖戾反复的人,她已然倦透了。
“参见贵妃娘娘,长春宫上下俱已收拾妥当,奴才引您过去罢?”
一个传事太监躬身近上前来,殷勤问着。
沙琳娜抬眸看向他,淡淡地,
“你去回陛下,本宫很喜欢这里,不欲迁居长春宫。”
“这……”
小太监有些为难。
“去罢。”
沙琳娜撇过头去,不容置喙。
小太监只得轻声应下,转身匆匆离去。
檀儿望着沙琳娜的背影,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隐约觉得,昨夜定是发生了些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儿。
原先沙琳娜被贬斥来流云轩的时候,尚乐观的很,似乎并未多么生顾衍的气。
怎的这一夜之间却似变了个人似的,竟如此气恼他了。
但她也不敢多问,只得默默地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伺候好沙琳娜的生活起居。
午间刚用完午膳,檀儿正预备伺候沙琳娜歇午觉的时候,皇帝的御驾来了。
檀儿见了顾衍,赶紧跪伏在地,恭谨施礼,
“奴婢参见陛下。”
见顾衍径直往榻边去了,檀儿识相地起身悄悄退出屋外,轻轻阖上了门扇。
沙琳娜正浅眠,迷蒙间只觉鼻息间充斥着淡淡的龙涎香。
她蹙起眉头,嘤咛一声辗转醒来,艰难睁开眸子,却见顾衍不知何时已然自身后紧紧地拥住了她。
她心下酸涩了起来,似被刺痛了一般,扭身儿就要去推开他。
“别动……”
顾衍气声似地,仿佛疲倦极了,拥紧了她,
“我就躺一会儿。”
沙琳娜仍是不肯,扭股儿糖似地非要转过身去,伸手去抵他,却在望见他的那一瞬,心下狠狠地抽痛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