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房门闭合以后,我注视棕色的房门,回忆今晚整场对话,感觉就像是...面对“正义的审判”:
一生对错被放置在天平上称量,被各自赋予相应的奖赏与惩罚。
当然,后者明显是要远多于前者,应有的惩罚在未来等着我。
他哪里是正义的伙伴?他根本是我的审判者,他还会是我的行刑官。
至于那副下跪姿态,难理解的古怪行为,至多不过逢场作戏,信以为真才是愚蠢。
收回视线,转头看向桌上的天鹅绒盒子,盒子此时保持打开的状态,其中的钻石戒指自顾自地散发光辉、看上去是如此醒目。
也许,大概,理查德对我的感情,最后便是爱恨交加,不晓得这二者之中,哪个更加占据上风。
我希望是前者,理智倾向后者,否则,理查德为什么要留给我这两件物品?
啪,用力合上盖子,戒指终于消失在视野范围,眼不见为净。
小心翼翼地收好盒子,以及之前被撕开的信封,上面的字迹大致吻合信件,多半是理查德亲手写下的字迹。
信封与信件明显不是一个年代,旅游计划应该是最近几年才被放进信封,理查德大概提前早有预感,或许是在杰弗里......
收拾妥当,我抬头的时候,恰好看见面前镜子中的人。
因为长期的室内工作,加上遗传自裕美的娃娃脸,镜子中的人看上去远远年轻过同龄人,完全没有白发与皱纹,看不出来已经退休两年。
健康方面却是不乐观,标配的高血压与高血脂,一系列其他小毛病,这里以及那里;最重要的是:血管性失智症已经开始影响我,我就算再活十年,十年后也只是一个会呼吸的死人。
不过,我应该是撑不到痴呆的时候,按照医生给出的预后...冠状动脉疾病,医生建议手术,我不打算开刀。
因为,我已经享受过成功与荣誉,我曾经拥有过亲情与友情,我大概也算是拥有过爱情......
如今,世间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打动我,我已经没有继续活下去的愿望,通俗的说法:活着没意思。
唯一还未完成的事务,大概也就只有跟某个大男孩逛一回伦敦,完成理查德当年制定的旅游计划。
一天之中,我对那个青年的观感可谓跌宕起伏,我最终发现自己不太喜欢那个青年,但是,平心而论:
理查德,你孙子是个很好的人,他配得上自己的名字,你应该为他感到骄傲。
另一方面,再次想起那张泛黄纸张上正反两面的内容,心中萌生些许疑惑:
理查德又是为什么不来见我?
他大概是不想打扰我,或者,他不希望再受到伤害......
总之,我肯定是那个有所亏欠的人...我是不是在无意中伤害过他很多次?
思及此,我抬头四下张望这间客房,第一次来英国的时候,我与理查德经常在这里见面,早餐与晚餐,生闷气的背影,平安夜的晚上......
就当是支付利息,我会安心住在这间客房,时不时再去面对某个青年,任由二者时刻提醒曾经的过往。
至于本金...如果还有来生,我会认真偿还,你怎么对待我,我都会包容你,就像你曾经很长一段时间所做的那样。
视线瞥见房间的门,心中闪过一个念头:
要不要走出去看看?
中田正义走出客房,出于巧合或者刻意,他走到三楼走廊的一个位置,他许多年前曾经在这里观看表演,那是一次华美舞会上的乐器演奏,钢琴与小提琴共同谱写的演出。
当年,这座大厅曾经有过一场舞会,中田正义站在这个位置旁观演出;如今,曲终人散,当年的舞会已不复存在,中田正义站在同一位置,回忆当年的舞会、以及这些年的过往。
回顾自己的一生,当真是人生如梦。
钻石的真相、喧闹的校园、勋章的荣誉...大半生的经历到头来只剩记忆,记忆又因为时间的冲刷变得模糊不清,看上去好似隔着一层迷雾;最终,人生经历几乎等同做梦的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