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的话并不能完全传入他的耳朵里，只有几个关键词能让他听见。 抛弃、补办和丢掉，在小狐狸混沌的脑袋里连成了完全不一样的意思。 “你就是要抛弃我……你根本不知道把我一个人丢到船上, 扔回神州意味着什么……” “花澈！” 裴煜双手抓住了花澈的肩膀, 前后晃了晃。 “你现在是完全听不明白我说话，那就别多想, 我们回家再聊。” 花澈一抬头看见的就是裴煜紧皱着眉头，难掩生气的样子。 他拍开了裴煜的手，往后退了一步，身体差点因为失去重心而跌倒。 裴煜想伸手去扶，再次被花澈狠狠拍开了手。 一阵刺痛, 从手背上传来, 裴煜竟觉得手背上的疼痛被放大了无数倍, 疼得难以忍受。 他站在原地, 不再伸手去扶花澈。 “你是因为什么来的樱鹤？学业？事业？你来这里追求大好的前程，受人尊敬, 受人敬仰！” “你穿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你什么时候需要把衣服脱掉给别人取乐了！” “就连你一开始不都是因为这个才接近我的吗！” 花澈嘶声喊着, 嗓子仿佛撕裂一般。 被情绪冲昏头脑的瞬间，无论是身体还是思维都不再受他控制。 裴煜的脸色一点点冷下来。 就算知道花澈现在不算清醒，他也很难在这些伤害他的话语中无动于衷。 他很在意，就算是气话都很在意。 “你知道我的童年是什么样的吗！” “催债的人拿着斧头把门砸破，他们破门而入将家里的所有东西砸烂。他们往我的Omega父亲身上落刀子，把他从我的身上扒开对我拳打脚踢……” 花澈的声音抖得几乎听不清，眼泪模糊了整张脸。 “我不会对那里留念！” “我的家乡，我的故土，它根本就容不下我！” “小花……” 裴煜的脸色终究是缓和下来，那些被气话惹怒的气恼也被心疼代替。 他知道花澈很辛苦，只是小狐狸不跟人讲那么多自己的过去，努力露出笑容的样子遮住了如此难以想象的伤疤。 “我们不吵架了，好不好？我们回家吧……” 话音刚落，他手中的资料就被花澈一把抢走。 “我不要办护照，我不要被遣送回国！” “你别想把我送走！！” 花澈的手抖得太厉害了，他根本没有力气撕掉很厚的一叠纸。 他很着急，急得眼泪继续往下掉。 最终，小狐狸用尖牙咬住了白纸，用力地歪头一扯。 “撕拉”一声清脆的声响，厚厚的一叠纸硬是在狐狸尖牙的撕扯下变成了两半。 他还是不解气，将余下的纸片也撕成一条一条的碎片。 纸张边缘是破碎的痕迹，还有濡湿的眼泪和唾沫。 裴煜没有制止他，即使跑这些材料的印章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但如果这样发泄真的能让小狐狸解气的话…… “你，别想！送走我！！” 花澈向人吼到，把手里的碎片往前甩。 “……” 大多数的碎纸片都扬到了裴煜的脸上，撕碎的边缘蹭到脸上的皮肤。 很奇怪地有点疼。 裴煜条件反射般闭上眼，却没有往后躲，生生迎着一堆纸片往他的脸上扑。 他的大脑像一瞬间炸开一样一片空白，只剩下脸颊上轻微的疼感无比明显突出。 他垂眸看着地面上的碎纸。 那些鲜红的圆章，也已经被撕碎成片段。 裴煜压着怒火，抬眸看了一眼浑身发抖的小狐狸。 愤怒和心疼交织，他想开口说点什么，又强行用理智摁下去了。 他知道他现在如果开口，一定是说一些伤人的气话。 没有必要这样为他们的矛盾雪上加霜。 裴煜弯下腰去捡那些碎纸片，将这些已经成为垃圾的东西拢在一起，叠好准备扔进垃圾桶。 “那就不办了。” 花澈反倒是因为这句淡淡的话激得浑身一抖。 “花澈，我还能用什么方法向你证明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抛弃你？” “我还能，用什么方法，来证明我对你的真心？” 裴煜半蹲着身，将那些纸片紧紧地捏在手心里。 “你要是早点这样告诉我就好了，何必将身份证明的纸如获珍宝一样藏在枕头下面？” “何必让我误解你也有过一点想念神州？” 花澈盯着裴煜头顶的发旋，被这番话噎住了，张张嘴也没说出什么解释的话。 他的确纠结又别扭，一次次用这种方式发泄不安和焦虑，将真心关爱自己的人往外推。 双手又冰又僵，在冲动将纸片甩到裴煜脸上之后就僵硬在原地。 莫大的内疚和懊恼冲破了所谓的不安，花澈几乎立刻开始后悔起来。 “裴……对，对不起……” 他干巴巴地说着道歉的话，嗓子像是被捏住了一样。 “走吧，回家再说。” 裴煜没有将那些纸扔掉，而是放进了自己带着的公文包里。 花澈往前踉跄了一步，双手握住了裴煜的一只手。 “别生气……我，我错了……” 裴煜别过头，咽了口唾沫。 他伸手摁了摁自己发疼的眉心，还是转过了身。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这样……” 花澈忍不住掉眼泪，抽泣着声音都抖得很厉害。 他咬住自己的嘴唇，压着啜泣的声音，肩膀却难以控制地一抖一抖的。 “对不起……对不起，裴教授，对不起……” 裴煜握了握拳，听到小狐狸破碎的哭声，还是心软了。 他反握住花澈的手，用力捏了捏。 “我知道你也不好受。” “因为我离开神州已经很久很久了……在樱鹤的日子也是在街道或者店里生活，只有，只有在裴教授身边……” 花澈顺势攥紧了裴煜的手，用力到有些疼的地步。 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在挽留。 “我还能和你一起回家……只有那里才是家……” 他抬起下巴，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 “裴教授，神州，它早就不要我了……” “小花……” 裴煜心底一颤，往前一步将花澈往怀里搂。 那只拿着一叠纸片的手搂在花澈的腰间，将他往自己的方向带。 “不会那样的，那里永远是你的故乡。” 落入怀抱那一瞬间，无数纠结和别扭都被温暖所融化。 花澈终于放开了自己情绪，仰头号啕大哭，一点都没有办法压住自己的声音。 “可是……裴教授，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