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轮廓朦胧,在夜雪映照下泛着极浅的幽蓝色调。
雪骤然下大。
『雪落融骨』这等大范围的杀阵,围剿的不可能只有一个人。
奚元低咳几声,道:“这里的花……哀亡谷旧族,想必全族死于一场融骨杀阵中。”
平平无奇的某天,四季如春的山谷间突然降下一场前所未有的封山大雪。
这场雪不知下了多久,直到将所有活口赶尽杀绝。没人可以全须全尾地逃离这里,他们的死状比五马分尸还要惨烈。
消融的骨血沉入泥里,成为养料滋养漫山遍野的血靥花,怨气飘荡山谷、经久不散。
晓羡鱼记得曲流铃说过,哀亡谷里的部族奉山而居,信仰山川、草木、河流之灵,是山的子民。
相传他们可以沟通万灵、叩问山水,那玄妙的占卜天赋正是源自于此。
可忽然有天,山的子民销声匿迹了。
没人能够解释他们的突然消失,解释不了的东西,便总容易往神鬼之说上扯。
于是大家都觉得,许是他们做了什么触怒神灵的事情。
这么看来,天降融骨飞雪,听着也确实像是上苍降罚。
晓羡鱼当然不信什么天罚。她和沈疏意既然循着线索来到了这里,显而易见,这场数年前的灾祸定与魇眼有关。
她看向沈疏意。
他自然不会轻易信奚元,即使信他说的话,也必然要先亲自验证过。
果不其然,沈疏意剑眉轻压,心念一动,周身十步内的花丛瞬间被气劲摧折殆尽——
晓羡鱼吃了一惊,心说这小子可真是莽撞。
要是真的会与这么多惨死的人共感,叠加的痛楚……可是比浪潮还要汹涌。
光是想象一下,就已经叫人头皮发麻了。
但晓羡鱼记得初入山谷时,沈疏意便摘了朵花,当时的他并未有何异样。
若是在杀阵启动后才有此变化,那更说明这些血靥花是破阵关键了。
她端详着他:“……如何?”
沈疏意面不改色,状似无恙。但晓羡鱼却注意到他一瞬绷紧的下颌线条。
过了许久。
沈疏意偏过脸去,冷漠道:“他所言不假。”
嗓音却不慎泄露出一丝陡。
“……”
晓羡鱼看看他,又看看奚元,欲言又止。
这两人,喊声疼是会死吗?
第61章 谷中灵 她只有过一个师兄。
奚元慢条斯理地拢了拢雪袖, 低眸扫过枯花残瓣。
“首席大人。”他轻眯眼,促狭地笑了一下,像只没安好心的漂亮狐狸:“果真不同凡响。”
晓羡鱼:“……”
倒霉鬼看似在夸人, 但这声温文尔雅的“首席大人”一落音,不知怎的叫她简直有点头皮发麻。
阴阳怪气。赤裸裸的阴阳怪气。
沈疏意轻易不愿信他, 为验证毁了一大片血靥花, 滋味自是难以言说。
他本就不太好的脸色更不好了。
气氛又隐隐有些剑拔弩张起来。晓羡鱼轻咳一声, 开口缓和道:“看来这些血靥花就是破阵关键了, 线索必在其中,‘共感’是杀阵逼退我们的手段。只是……”
只是确实棘手。
暴力摧花的法子看来是行不通。
晓羡鱼不禁想到,若是自己方才顺利施展出“步生莲”,也不知会是个什么地狱般的光景。
万千人的痛苦加诸于一人身,这种感觉于她而言不算陌生,但永远也习惯不了。
她郁闷道:“得另想办法……”
“不必。”沈疏意却打断了她, “花中残魂虽怨气伤人, 却也留存零星生前记忆,若想查清这里曾发生过什么……”
他微微一顿, 但话中意思已明了——自然是要收集完所有记忆碎片。
晓羡鱼立刻摇头:“不行。”
这和活受千刀万剐有何分别?
任他是谁都受不住。
然而沈疏意仿佛心意已决:“你老实待着, 至于你那病恹恹的跟宠——”
他微微颔首, 目光凉飕飕一扫奚元, 冷笑:“想来也不堪用。”
奚元蹙了下眉尖, 应景地低咳了几声。再抬眼时, 乌眸含了点水色, 楚楚望向晓羡鱼:“小仙姑, 你也这样想么?”
晓羡鱼沉默。
“没关系。”奚元微顿,轻眨了下眼睛,温声道:“我做得定会比他好。”
沈疏意不快地“呵”了声。
眼见着这二位言谈间火花四溅, 瞧着就要一个东山头、一个西山头分工辣手摧花去——
晓羡鱼深吸一口气,木着脸道:“慢着,让我来。”
沈疏意一顿,观她神色冷静不似说笑,诧异道:“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