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姬不知道,但她更不能坐视不管。
“子弹上的膛线痕迹。”她缓慢回答,一字一顿,“指的是枪管内的螺旋形凹槽,当子弹经过枪管射出时,膛线就会在子弹表面留下痕迹,每一支枪的膛线都是不一样的,我们要对比卢布瓦太阳穴里的那颗子弹与克利夫特手枪射出的子弹,如果膛线不一样,所造成的伤口不一样,那就说明克利夫特的枪不是作案工具。”
她侧过脸,下意识避开杜朗德震惊的视线。
杜朗德罕见的烟瘾又犯了,他摸索着去找雪茄盒,才发现刚才抽的那支雪茄已然是最后一支。
他悻悻收回手,转而取下那张伤口描摹图,一边不经意地问:“这是您的牧师父亲教给您的,还是您从书里学来的?”
如果是家传,他恨不得立刻奔赴天堂里同吉许先生探讨一番其中奥妙,如果来源于某本书籍,他下定决心翻遍法国所有的图书馆。
玛姬的表情看起来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那我告诉您吧。”
“您请说。”杜朗德不自觉坐直了,竖起耳朵准备洗耳恭听。
“一个晚上,风雨交加。”玛姬微笑着,认真地回答,“上帝进入我的梦乡,亲口告知…这是上帝对我的偏爱。”
“……”杜朗德听到最后,认真倾听的神色已经淡了下来,他伸手把桌面上的画展开,淡淡道:“我竟然不知道您是上帝虔诚的教徒。”
玛姬一时语塞,她其实试图将杜朗德的问题搪塞过去,但很显然她选择题了一个不大巧妙的方式,顿了顿之后,她告诉杜朗德:“如果您还有其他疑问,等解决完这件事,您尽管来询问我,如果是我知道的,定然会毫无保留地告诉您。”
杜朗德抬眼看她,眼神里分明写着您是女人,一定是有幕后高手指点。
玛姬烦透了杜朗德看人的眼光,便伸出手在桌子上敲了敲:“首先,我们需要卢布瓦死亡的档案,尸体周围的环境记录,残留的弹壳。”
“我认识一个政府人员,尽管职位不高,也许他能帮上忙。”
玛姬点点头:“其次,拿到克利夫特的枪…”
她卡顿了一下,问题很快来了,克利夫特的手枪因被认定为作案工具,现被缴收在警察署,警察也许会对卢布瓦的档案放松管理,但对一切足以证明克利夫特犯罪的证物,定会异常警惕。
玛姬的脑子就像被四轮马车碾过一样发麻,明亮刺眼的火光、硫磺火药的味道、子弹掠过的灼热以及穿破空气时发出的巨响在她脑海中横冲直撞,让她几乎无从下手。
杜朗德困惑地看着玛姬毫无征兆地闭上眼睛。
“——玛姬小姐?”
“…子弹壳,”玛姬猛地睁开眼睛,湛蓝色瞳仁明亮得就像夜空中的星辰,“我得回家一趟,那里有我想要的东西。”
杜朗德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因没有休息好而苍白的面孔忽然变得熠熠有神,他现在几乎已经无条件相信她说的话定有她自己独特的道理存在,便认同地点点头,问:“我应该做什么?”
“一切照旧,”玛姬说,“尽自己所能把涉案子弹带出来——如果没办法的话,我来想办法,现在我得回家去了。”
她几乎已经迫不及待了,不等杜朗德站起来就急匆匆地系上披风,戴上兜帽,朝他敷衍地屈了屈膝便推门而出,没花多长时间,她便回到家中。
门前的雪地上有几串斑驳的脚印,但玛姬满心里想的都是克利夫特,压根没对此起疑心,她猛地推门而进。
安灼拉站在炉子前,抬头招呼她:“玛姬…”
“有什么事先等一下。”玛姬头也不回地疾步走向卧室,紧接着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从打开的卧室门看去,可以看见她弯着腰,把柜子和写字台翻了个底朝天。
过了一会,玛姬直起腰,自言自语:“——我把它放到哪里去了?对了!”
“玛姬。”安灼拉带着笑意接近她,“你…”
“稍等。”玛姬猝然直起腰,对他笑了一笑,紧接着拎起裙子噔噔噔跑上楼梯,阁楼上传来她清脆的声音,“原来就在这儿呢!”
安灼拉表情无奈,耸了耸肩。
他刚想说点什么,玛姬又风风火火地跑了下来,纤长漂亮的手朝他一摊:“安灼拉!你看!”
安灼拉还真的认真端详了一番。
“子弹壳。”他给出了回答。
“是的,子弹壳,”玛姬看起来高兴得想要把他抱起来转圈圈,“这不止是普通的子弹壳,这意味着事情的转机!安灼拉,克利夫特有救了!上帝保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