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鎏金烛台爆了个灯花,映得解问?雪面上泪痕晶莹。 解问?雪仰躺在龙榻上,面色苍白如新雪初霁,唯有眼尾一抹病态的薄红,像是雪地?里溅落的血珠。 他眸光涣散地?望着帐顶游龙,忽然?轻笑一声: “陛下……是九五至尊,却不再是我的陛下……” 字字如刀,剜得纪佑肝胆俱裂。 纪佑猛地?攥住解问?雪的手,却惊觉掌心?下的腕骨伶仃得可怕。 解问?雪清减得厉害,宽大衣袖下空荡荡的,仿佛只剩一把倔强的骨头?。 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情爱之中,两败俱伤,轮回至此,却因果叠加,可悲可叹。 纪佑的声音哑得不成调,喉间像是堵着团浸血的棉絮: “先生,既有轮回,那?便未到山穷水尽之时。” “又怎知不会?拨云见日。” 闻言,解问?雪仰着脸,目光穿过纪佑落在虚空处,仿佛凝视着某个遥远的幻影。 他忽然?笑起:“如何不知,陛下,终究是负了我。” 声音很轻,却字字泣血。 纪佑呼吸一滞,怀中单薄的身躯颤抖。 解问?雪素来?克制的眉眼此刻支离破碎,眼底翻涌着滔天的痛楚——像冰封的湖面骤然?开裂,露出底下埋葬多年的痴妄。 “我恨……” 他的指尖抓住君王衣襟,却在触及龙纹的瞬间卸了力道。最终只是虚虚攥着,像抓住一场注定消散的梦: “只恨不能?生生世?世?。” 尾音化作哽咽,在空荡的殿内久久回荡。 纪佑猛地?将人按进怀里,力道大得几?乎要揉烂那?身病骨。 君王玄色龙袍与?丞相素白中衣在榻上纠缠,如墨染雪,再难分离。 “那?就生生世?世?。” 纪佑的唇贴在解问?雪耳畔,每个字都在发誓: “这辈子?…下辈子?……生生世?世?……” 精神?极度紧绷和消耗之后,解问?雪在他怀中骤然?脱力,像绷到极致的弦终于断裂。 那?些多年又轮回的痴怨爱恨,此刻化作滚烫的泪,浸透君王肩头?龙纹。 窗外,最后一盏宫灯在风雪中明灭。 鎏金烛台上,烛泪层层堆叠,如他们纠缠的前尘往事,终究熔铸成新的模样。 …… 解问?雪坠入了一个浸透骨髓的梦。 阴冷的诏狱石墙上凝着冰霜,霉湿的稻草堆里散着血腥气。 一床薄被硬如冷铁,盖在身上反倒吸走更多热气。 他蜷缩在角落,听着远处隐约传来?的喜乐。 今日是君王大婚,朱雀大街的鞭炮声竟能?传到这深牢大狱。 到底是真实还是幻觉? “丞相大人……” 狱卒捧着食盒欲言又止。食盒里竟有喜酒。 君后大婚,大赦天下,这也算是沾沾喜气的方式。 解问?雪盯着那?酒盏看了许久,突然?笑出声来?——这算什么?羞辱?还是君王的施舍? 最初那?几?个时辰,他总望着铁窗外的月亮。 想着若能?再见纪佑一面,也好。 可是不能?见。 见了,怕自己会?像条丧家犬般摇尾乞怜;怕满腔痴怨会?化作最恶毒的诅咒;更怕,更怕看见那?人眼里哪怕一丝的厌恶。 羞辱,羞辱,羞辱。 喝了这杯酒又怎样?一笑泯恩仇吗? 再去朝堂之上,虚与?逶迤做丞相。 可笑,可笑! 解问?雪凝视着漆盘上那?金杯,忽然?低笑出声。 他指尖轻抚杯沿鎏金纹路。 “啪!” 酒盏在石墙上撞得粉碎,碎瓷飞溅间,淡淡的苦杏仁味。 琼浆四溅。 一只灰鼠从墙角窜出,贪婪地?舔舐酒液,未及逃开便抽搐着僵直了身子?。 墙角的老鼠抽搐着咽气时,解问?雪竟觉得那?小?小?的尸体?格外亲切——看啊,连畜生都知道这酒喝不得,偏他解问?雪,饮鸩如饮蜜。 解问?雪颤抖着提起酒壶,鎏金的壶身在昏暗牢房里泛着冷光。 恨!恨! 举壶仰首,喉结滚动。 毒酒入喉的刹那?,五脏六腑像被烙铁捅穿。 解问?雪却笑得眉眼弯弯,仿佛饮的不是穿肠毒药,而是琼浆玉露。 鲜血从唇角溢出,顺着下巴滴在素白囚衣上,宛如雪地?红梅。 牢窗外“轰”地?炸开漫天烟花,将囚室照得恍如白昼。 解问?雪在剧痛中蜷缩,恍惚看见无?数火光在夜空绽放——多像那?年上元夜,纪佑带他出宫,在长长的灯火之中穿梭,他们从未有如此自由的时刻,那?个时候他们不是君臣,不是怨侣,而是一对爱人。 “纪、佑——” 鲜血呛进气管,解问?雪咳得浑身发抖,却固执地?面朝皇宫方向。 鲜血从唇角汩汩涌出,他却噙着笑。 远处传来?隐约的喜乐,混着太?监尖细的唱礼。 解问?雪倚着墙,清瘦的身形在月色中显得格外孤绝。 他微微仰首,涣散的眸光里映着漫天烟火,像碎星坠入寒潭。 一步错,步步错,心?生贪念。 求仁得仁,求死得死。 冷汗浸湿了他额前几?缕墨发,顺着苍白的下颌滑落,与?唇边那?抹刺目的血痕一同没入夜色。 他忽然?极轻地?笑了一下,而后缓缓阖上那?双淡漠的眼睛。 白衣卿相,世?无?其二, 解问?雪就这样安静地?死在了君王大婚的雪夜里。 死亡是什么感觉? 像是坠入一片永夜般的深湖。水从四面八方涌来?,灌入肺腑,却连呛咳都发不出声响。 起初是疼的——骨血被碾碎,意识被撕扯,每一寸肌肤都在无?声尖叫。 可渐渐地?,疼痛也模糊了,寒冷也消散了,只剩下无?止境的下沉、下沉…… 黑暗温柔地?包裹过来?,像一床浸透冰水的锦被。 过往的执念、爱憎、未竟的誓言,都化作细碎的气泡,从指缝间浮上去,越来?越远。 原来?这就是尽头?。 没有底,没有光,只有永恒的坠落。 而在不断下坠的过程中,忽然?发觉,就连恐惧本身,都成了无?关紧要的事。 挣扎,却抓不住任何东西,只能?看着水面上的光晕越来?越远。 疼痛溶解。 像墨滴入清水,意识被丝丝缕缕地?化开。 记忆变得很轻——金榜题名时的孤傲,最后那?杯酒里晃碎的月光。 它们浮在黑暗里,如同将熄的萤火。 解问?雪突然?想起滇地?山洪暴发,被困山中。 那?时有人将他救出去,愿意抛下一切,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