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勒,巴勒,这是当年围杀她父亲的主将,是她日日夜夜都不敢忘记的名字。
楚晏攥紧了拳头,慢慢地牵起唇角,勾勒出一个百感交集的笑容。
“凡随行人员,死者厚抚其家属,生者赐十金……回去过个好年吧。”
楚晏料理完这些事情,月已当空。
随行的亲卫见她晚膳没用几口,体贴地让小厨房送了夜宵来。
她端着那碗热气腾腾的馄饨,垂着眼睛想起了荀清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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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清臣看着满桌的菜肴,意兴阑珊地枯坐了好一会儿,终于拣起玉箸,食不知味地吃着自己的药膳。
药膳要么寡淡无味,要么便干脆千奇百怪——冷了之后,更是难以下咽。
可楚晏要他按时饮食、三餐不落,那他便听她的话。
“公子……”白杨讷讷地站在旁边,不知该说什么。
荀清臣吃了半碗,温温和和地点头,对他说:“劳烦你撤下去吧。”
“今夜她……王上不会再来了,你自去歇息,我不用你伺候。”
白杨讷讷点头。
荀清臣放下碗,自去取了水净面净手、漱口洗浴,然后提着盏灯笼去了书房,开始抄佛经。
水墨书香萦绕在身边,他提起狼毫,翻开泛黄的纸页。
抄佛经讲究正心诚意,心无杂念,他便让自己放空心神,什么也不去想——然而他做不到。
他做不到,便越发厌恶自己。
狼毫摔在书案上,四溅的墨水弄脏了纸页。他如梦初醒,撕下书页丢到火盆,然后便低着头,闭上眼,紧紧掐住自己的手腕,一遍遍地在心中请佛祖原谅。
有脚步声在门外的回廊响起。
荀清臣猜测是白杨不放心,故而过来瞧瞧。那是个很良善的孩子呢……他将衣袖一直拉到手腕处,挺直脊背,坐得端端正正,含笑拿起那支笔。
推门的却不是白杨,是一脸冷色的楚晏。
他温文尔雅的假面裂了一瞬,旋即便戴得更牢了。没有人会喜欢歇斯底里、满腹牢骚的枕边人,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大抵都喜欢漂亮美丽、知情知趣的。
他垂了眼睫,仪态翩翩地起身迎上去,接过了她手里的那盏灯笼,语气欣喜而惊讶:“我不知道你还会回来,你用晚膳了吗?”
“嗯。”她点头,问:“晚上不睡觉,你在这儿做什么?”
楚晏自己进了书房,用目光梭巡一圈,发现了书案上的佛经,拿起一看,是《金刚经》。
“《妙华经》你抄完了吗?”
“嗯。”他笑着问她:“殿下要查看吗?”
楚晏沉默了一瞬。虽然她不通佛法,但也去过几次寺庙,听过高僧布经。《妙华经》有七卷二十八品,字数将近七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