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东泽心脏提起,听他说完,又缓缓放下:“算账?算什么账。”
他好整以暇坐下,两只胳膊搭在扶手上,双腿交叠:“没有我,哪有你啊。知不知道‘孝道’这两个字怎么写?你能活生生站在这,得感谢我给了你这条命。懂吗?”
风惊濯笑了笑,说:“孝道。”
“我有别的信仰。不在乎孝道。”
这是明显不把他当回事了。万东泽舌尖顶了顶腮帮子:“宁杳惨死,菩提阖族惨死,你也不能算在我头上吧?还是我,好心好意告诉你真相,不然你到现在还蒙在鼓里。你不谢谢我也就罢了,还有脸向我兴师问罪?”
“若不是你率众攻打落襄山——”
“听听!真是天大的笑话!”万东泽高声道,“我率众攻打落襄山——请问我攻上去了吗?我有碰到宁山主和菩提族任何一人的半根头发吗?他们受伤,还是死,跟我有一点点关系吗?而且你凭什么说我攻打落襄山?我和弟兄们上山看看风景,顺道拜访宁山主,坐下来喝茶谈话,这有什么不好吗?”
“我可什么都没做。我只是上山而已,连菩提族任何一个人的面都没见到。是你,大开杀戒,把所有人都杀光了。你不怨恨自己,凭什么怨恨我一个上山的人?”
他故作惋惜地叹气:“唉!若我早知宁山主会在那晚遭遇不测,必早早上山去救下她,哪想到阴差阳错,让我慢了一步,竟叫她年纪轻轻,命丧你这贼子手中!”
万东泽说完,便抱着手微笑。他知道风惊濯能找到他,说出算账这种话,一定知晓了他对菩提一族没来得及使出的意图。
但他也知道,这一席话说完,风惊濯再也不可能拿起手中的剑,心安理得刺向自己的胸口。
滚刀肉再泼皮,说的也是事实。
果然,风惊濯眼中的杀戾与阴寒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千疮百孔的凄凉。
但他也没如想象中一般踉跄离去:“作恶,就该付出代价。我有我的代价,你自有你的。你这般品性,只会为祸苍生,如何做得神?”
万东泽高声道:“那你呢?你手刃发妻,你就做得?!”
他什么也没说,压着他直直去往帝神殿。
帝神殿上,他直言二人品行不端,恶贯满盈,枉为上神。拜谢无极炎尊后,一脚将万东泽踢下焚神炭海。
众神吸气,还不等说什么,他头也不回,义无反顾随之一跃而下。
……
半生想来,也不过一瞬。风惊濯说:“你不必理会他是什么身份,我同你说过,我没有父母。”
宁杳听事情,从来不多想:“你要是恨他,到时候我帮你杀了他。”
反正,从自己报仇的这个维度上,她也是会要他命的。
风惊濯不置可否:“哦。”
宁杳期待:“这样你会开心点不?”
他语气还是那样,冷淡混着哀怨:“不开心。”
宁杳纳闷,都这么哄着了,他怎么这么难伺候:“为什么?就是因为烦我吗?你……你现在能接受和我一起走,难道不是……没那么讨厌我?”
风惊濯道:“谁说的。”
宁杳自我怀疑:“我想多了?还是讨厌的?”
风惊濯咬牙不语。
懂得,是想多了,看来还是讨厌。
宁杳欲言又止:算了,能理解,一万年自我折磨的难堪委屈,哪是这么会功夫就能轻易化解的。
她特看得开,希望他也能看得开:“你别太难受,那个,我从现在开始,少说话。先去抓个蛇,好不?”
第40章 “怎么渡?是用嘴吗?”……
***
万东泽一路快步前行,宇文菜跟在他身后。
进殿门之前,万东泽脚下一停,向远处站的守卫招招手;那人见了,一路小跑过来。
“桑主。”
“准备药浴。”
“是。”那人应一声转身,万东泽叫住他,指指宇文菜:
“带他下去,让大长老看看舌头。告诉他,用药仔细点,务必早点长出新舌。”
那人道了声“是”,宇文菜对万东泽略略点头,跟着他下去了。
万东泽踏进殿内,里面迎出一女子,长眉入鬓,白衣上挂了一串骨珠,珠子不亮,显旧泛黄,随着她走动摇摆轻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