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扶锦坐在桌案前,不自觉走了神。
直到喜萍从外面走来,躬身通传,他道:“殿下,陛下来了,在外面等您。”
贞元帝从乾清宫中出来了。
和齐扶锦猜的差不多,再过两天就是秋猎,他终于舍得出来了。
齐扶锦起身,离开书房这处,往主殿的方向去。
他给贞元帝行礼。
贞元帝抬手阻了他的动作,让他坐到了对面。
贞元帝道:“这几日,辛苦你了。”
他是躲得舒服,留了那么一堆烂摊子给他。
首辅为难起人来,齐扶锦的压力也不会小。
齐扶锦道:“不辛苦,儿臣应该做的。”
贞元帝隐约觉察出了太子话语之中的疏离,他有些无力,知他还是在为当初的事厌他,贞元帝问他,“你那耳朵,可留伤了?”
当初,他的耳朵留了很多血。
以至于贞元帝再回想起当初那一幕,脑海中全是血,全是红色。
齐扶锦无所谓地摇头,“没什么伤,一巴掌就打成残废,儿臣没那么不堪。”
当太子的人,要皎洁无暇。
君子如珩,羽衣昱耀。
除了当初跟着他出去的忠吉和喜萍,没人知道他耳朵留了伤,他也不想让人知道他有伤。
父皇也不行。
殿内安静,除了滴漏偶尔发出有规律的声响之外,了无人声。
长久的寂静之后,贞元帝问出了一个他实在想不通的问题,为什么那日太后会让齐扶锦进慈宁宫。
他失踪那么久,一回宫,就去了慈宁宫,太后难道不会觉得古怪吗,怎么还可能让齐扶锦进慈宁宫呢。
齐扶锦笑了一声,他眉眼弯着,看向贞元帝,“我说了,父皇能不生气吗。”
贞元帝更觉奇怪,眉头紧蹙,“你说就是了。”
齐扶锦回想起他回宫的那一天。
他去了一趟坤宁宫,见了贞元帝后,就直奔慈宁宫而去。
他去见了太后,他说,“孤想和父亲见面。”
想和父亲见面......
太子当初出走皇城,就是因为礼王做的那一桩恶事,他在各种意义上害得齐扶锦落入了那般境地,他害他不被母后喜爱,害他背上孽种的骂名。
可是,他竟认他做父。
太后精明,不会被齐扶锦的这个把戏欺骗,可是,躲在暗中的礼王听到这话后,自己就先欢天喜地跑了出来。
他生不出孩子,自然高兴太子会认他,他也觉得,万一呢,万一太子就是他的儿子呢?说不准他运气就是好,那么多年前的一桩风流韵事,给他留下了这么一个好儿子来。
礼王不顾太后劝告,执意要和这个认了自己当爹的太子叙旧,他们单独去了一间屋子。礼王看着齐扶锦,很是高兴,拉着他说这说那,说他失踪的一年,不知道他有多担心他。
礼王没有察觉到齐扶锦的异样。
他看他面上带笑,还觉着,太子这也是在高兴。
齐扶锦看着礼王的脸,快恶心死了,可是面上却笑得比以往都厉害。
齐扶锦一开始是想把他绑起来,然后再用那个差点杀死过自己的玉佩,一点一点地划破他身上的血管,让他也感受挫骨顿肉之痛,他想让他也去慢慢感受,血一点一点流尽的痛苦。
可是不行。
时间根本不够,太后的人还在外面等着,他必须要一击毙命,哪里有时间这么折磨他?
而且,他的暖玉,被李挽朝修好了。
那枚本破碎的暖玉,挂在他的腰间。
李挽朝挺小气,花钱什么都很舍不得,平时就连油灯都舍不得点,就连他之前给了她二十两,她都放在了柜子里面,舍不得去花。
可是,她给他修玉佩,却一下子打了块实金回来。
然而,他那天好像还对她发脾气了。
人的爱都是有所比较的,她给他的东西其实算不得多好,和贞元帝给他的根本没法比。可是,那已经是她所拥有的最好的东西了。
相比之下,她真的很喜欢他了。
她什么都没有,可是还什么都给他。
她比谁都对他好。
齐扶锦细白的手指,拿着那枚缀了的金暖玉,细细摩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