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让抿唇,垂着眼回复。 蓝光微闪,信息还没发送出去,少年在人潮挤压失控之下,被推着朝前面小半个真空地带倒去,迎头撞到了一个高挑的青年。 对方似乎刚打完饭菜,被这样一撞,整碗菜食都兜头撒到了身上。 江让顿时一惊,下意识便道歉。 被人撞成这样,那青年自然恼火异常,口中忍不住怒道:“就说不该来食堂……” 但火还未曾发出来,在看到少年那张脸后,语调当即就变了几分:“你就是那个江让?” 江让一愣,抬头看去。 那高挑青年染了一头黄发,身边跟了好几个人,约莫是一个团体的,周围人大约都清楚他的背景,一时间,小半个食堂都安静了下来。 少年嘴唇微张,似乎想说什么,那黄发青年便上下打量了一番,脸色的表情逐渐变得十分轻蔑。 他微微扯唇,露出一个略显恶意的笑容:“早就听说你了,山里来的省状元嘛,啊……除此之外,还是段文哲的小情人?” 旁边有人接腔:“哥,现在估计不是了,段文哲都多久没来学校了。” 黄发青年噗嗤笑了一声,他摩挲着手指,微微陷进去的眼珠如毒虫一般盯着面色煞白的少年,慢慢道:“长得确实不错,难怪那位眼高于顶的段二少爷能看上。” “江让是吧,听说你家里很穷,我这身衣裳加鞋裤得上万了,你看看你怎么赔给我?” 江让脸色一瞬间变得空白,脑子里像是飞进去一万只蚁虫嗡嗡轰鸣。 不说其他,在这个年代,一万块钱对于普通家庭来说,那就是天方夜谭。 他就算去卖血,也不可能凑够一万块钱。 眼见少年一副摇摇欲坠之态,那黄发青年扯唇笑笑,不怀好意道:“这副样子,该不是赔不起吧?” “这样,既然你跟段文哲都掰了,不如跟了我吧,我一个月给你五千,保证让你吃香的喝辣的。” 江让的眼眶已经彻底红了,但他只是冷冷看着对方,牙关紧咬,一副冷美人的模样,清隽非常。 那黄发青年看得眼睛都泛直,眼睛眯了眯,笑嘻嘻道:“不跟我也行,马上就赔钱……你还有个哥哥是吧?赔不上钱,我可就要找人往你家里堵了。” 少年的神情一瞬间变得慌乱,他像是一朵垂落在幽冷瓷瓶边的玉兰花,摇摇晃晃、顺着暴烈的大雨,即将被冲打进深渊般的瓶中。 周围人的声音已经听不真切的,只有耳畔过分刺耳的耳鸣声持续尖叫。 江让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宿舍的,路上的雨已经下得很大了,当他失魂落魄地回到寝室后,连地面都被拖拽出了一道道阴影般的湿痕。 潮湿的水珠一滴滴地顺着惨白的下颌尖往下坠落,少年往日一头蓬松漂亮的黑色发丝湿漉漉地垂下、黏在额头,白色微厚的卫衣被吸饱了水分,冷沉沉地坠在骨头上,衬得他脸色青白,仿若水鬼。 舍友们都还没回寝室,江让慢慢蜷缩着身体,双腿微弓,如同一只避难的蜗牛般,颤抖着趴在桌前。 段文哲不在身边的这段时间,他消瘦了很多,少年像是被削去枝节的白杨,风一吹来,便愈显寂冷清凉。 江让不知道自己现下该怎办,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段文哲。 段文哲是个贴心温柔的人,甚至称得上解语花。 w?a?n?g?址?f?a?b?u?页?í???????ε?n???????????????ō?? 与江争不同的是,段文哲总能在恰当的时候,给予青年最需要的东西。 无论是实习记者的位置,还是体贴的早餐、图书馆合适的位置、资料的收集、甚至是一些关于深度课程的解答…… 可以说,这段时间相处以来,江让只觉得对方与自己是近乎灵魂般的契合。 但也仅限于此。 可今天,江让猛然认识到了一件一直以来被他忽视了的事情。 那就是,这座城市从未真切的接纳过他。 他所得到的一切好意、一切尊重、一切便利,都源自于段家、段文哲的权势。 江让无法抑制地浑身打着哆嗦,他试图咬紧牙关,止住口腔中的颤意,却只是徒劳。 在阴暗与嘲冷齐齐袭来的一瞬间,少年想到了很多。 譬如刚来京市的窘迫、路人莫名投来的鄙夷、房东大叔的白眼、工地上那些欺压哥哥的人…… 原来,恶意从未离他远去。 它们像是一堆厚厚的泥泞,若是有权势的日光照耀,它们便乖顺地化作干土,任人踩踏。 若是无权无势的人不当心踩了上去,便只能深陷其中,任由侮辱。 他是成绩好,是能得到老师的喜爱,但那又怎么样? 段文哲一走,他便又恢复了原型,成了最初的那个毫无立足之余的穷孩子,谁都能来踩他一脚。 江让知道自己不该这样想,段文哲和向天明不一样,向天明不懂他、欺辱他、逼迫他,他利用起来得心应手,毫不手软。 可段文哲不是。 段文哲待他温柔、耐心、彬彬有礼,他理解他的理想,不求回报地帮助他、支持他,甚至连表白都是如温水般的柔软…… 江让死死低着头,心中隐约生出一股悔意。 实在不能怪他这样想,人在极端环境之下,是很容易对自己曾做过的决定产生悔意的。 少年试图努力按耐着,手筋都止不住地抽搐,却依旧忍不住去想。 如果当时他自私一点,答应了段文哲,今天的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 少年红着眼睛想着,攥着手机的手骨都泛着层死白的灰。 “嗡嗡嗡——” 有电话打进来了。 江让几乎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他抹了抹颊边的汗水,抖着手去看手机上的来电。 蓝色的屏幕上显出两个跃动的方格字。 哥哥。 心口一松,失望如潮水一般涌来,少年不得不承认,在看到江争的那一瞬间,他是失落的。 红色的接听按钮被按响,江让半垂着头,好一会儿没吭声。 “让宝?怎么没回我消息?今天天冷,衣服穿好没有?中午吃了什么……” 男人的声音很温柔、顺从,一如从前十几年间的每一天,江让却并不感动,反倒只觉得有些说不上来的闷燥。 “让宝?今天怎么了?不开心吗?” 小心翼翼的声音从话筒中轻轻传来,江让近乎能想象得到哥哥的表情。 少年勉强打起精神,嗓音有些发干道:“哥,我没事,就是今天课比较多,我先不跟你聊了……” “让宝,先别挂——” 男人的声音带着几分喘息,像是在小步地奔跑,背景的声音中车辆嘀嘀声十分刺耳。 好一会儿,江争才勉强止住气息,他声音中带着几分笑意,温驯到近乎柔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