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郎君几日前的救命之恩,特来——” “以身相许。” 此话一出,还未待宜苏吐气分毫,只见,眼前呆板的书生竟然一个踉跄险些栽倒。 宜苏面色当下一变,下意识上前想要揽住对方。 可江让却连滚带爬地往后退去,一张玉面咳得焦红不已,连带着整个耳根都红了个彻底。 “咳咳咳,宜公子、公子万万不必如此——” 书生身上的粗布麻衫早已皱成一团,他鼻息间的呼吸极其急促,草冠歪斜、青丝散乱,一双乌眸更是看天看地,偏偏不肯直视眼前人。 他急促而僵硬地垂眸道:“先前几日冒犯公子,是在下之过,在下当初亦不过是救急心切,绝无贪恋回报之意,宜公子实在不必、不必如此……” 空气寂静了几瞬。 江让垂头半晌,久等不到那人的回音,忍不住稍稍抬眸。 这一抬眸可不得了。 只见眼前那美貌的狐妖竟怔怔盯着他,狭长上挑的眉眼笼罩着朦胧的雾霭,憔美的眼眶显出几分伤心欲绝来。 书生当即再也站不住了,他下意识地上前几步,黑眸中又是焦急、又是无奈,好半晌,他轻柔询问道:“宜公子,莫要伤心,你、你可是有什么难处,莫要哭了,若是可以,在下定然会助你。” 宜苏当即抽泣了几声,他弱柳扶风似地轻轻抬起衣袖,擦拭过颊侧的泪水,一对远山眉似蹙微蹙,语调是苦闷与轻愁的滋味:“郎君有所不知……妾乃青丘之民,数日前被拐卖至此地,被那地主老爷当做玩物困在府邸中,后有幸得助,这才逃了出来。” “可即便如此,妾不过是只气力单薄、法力弱小的白狐,受了重伤,亦无口粮住所,若非遇到郎君,妾只怕、只怕将横死街头亦无人收尸!” 眼见那美貌狐妖哭得伤心欲绝,听得这一番凄惨言论,江让也再说不出多余的话了。 宜苏边掩目哭泣,一边悄悄窥得那书生面颊上的不忍,当即愈发哽咽道:“再说了,郎君这几日都将妾看了个遍了,若、若郎君不允了妾,妾当下吊死了还干净些。” 说着,他便要去屋中取过白绫。 江让一看,这还了得?当下赶忙拦住对方,修长的骨节不自觉间便紧紧扣住了对方的腕骨。 “宜公子切莫如此,在下已然知晓公子难处,可为公子提供住所,但、但在下若是接受了君以身相许的请求,实非君子所为……” 宜苏眼见他又要拒绝,那张美人面当即一暗,又要一哭二闹三上吊,江让不过一介书生,哪见过这架势,当即脑袋一空,无奈应下道:“罢了罢了,依你,都依你。” 狐妖闻言,拭泪的衣角顿时放下,他红彤彤的美目直勾勾地盯着青年,嗓音带了几分娇意:“郎君此话可当真?” 江让叹气:“当真,自是当真。” 说来,那白狐本就性情顽劣,前几日好不容易伤好了些,便爱满屋子乱窜,夜间休憩更是偏要往他怀中钻、被他拍着才肯入睡。 眼下看来,此人果真是那白狐无疑了。 宜苏眼见男人妥协,忍不住轻轻抿唇笑了,端得一副腮凝新荔的美人之态。 实在说,他甚少被人这般捧在手心。 从前在青丘狐族,族群之人、连带着他的父母都畏惧他的狠辣手段,更遑论与他交心、谈笑。 后至太华国,见的也多是贪财好色、欺软怕硬、狼心狗肺之辈。 在宜苏的世界里,所有交往之人,只有可食用与不可食用之分。 只有江让是不一样的。 现实中,他百般引诱此人而不得。 梦境中则更是荒唐。 他约莫是中了此人的魅惑之术,这些时日相处下来,哪怕只是休憩在对方的身畔、闻着那人的气息,他都只觉心旷神怡、愉悦非常。 宜苏微微低眉,失神的想,这般也好,江让本就心机深沉、不好接近,若不付出几分真心,只怕也难觅对方真意。 只可惜,一想到此人最终将落至那卑鄙帝王的床帏之间,他便…… … 时间一日日的过,不知不觉,竟已过月余。 鸡鸣声隐约响起,远处的天色隐约泛上几分清水似的白,屋外的街道上隐约传来早市哄闹的脚步声、以及看门的大黄狗嚎叫的声音。 狭暗的屋内落入几分晦暗的天光,那薄浅的光线轻轻跃动,慢慢漾在简陋床铺上微微隆起的被褥间。 “吱呀——” 细细的一道推门声响起。 约莫是床榻上的男人本就睡得浅,声音方起几分,便朦胧地撑开了眼皮。 脚步声微微靠近,思绪尚且混沌的书生下意识扶了扶额头,只听得耳畔一道柔和的声调婉转道:“阿让,怎的醒了?再多歇一会儿吧,时辰到了我来喊你。” 江让下意识眯眼,含糊道:“不用了,该起身了,今日得赶早市,有几位公子哥要了书画,不能怠慢了……” 耳畔的声音带了几分浅浅叹意道:“阿让,不若就由我代你去送罢。” 江让这会儿已然彻底醒了,他努力睁了睁眸子,视线聚焦,只见,逼仄的屋内已然亮起了煤黄的蜡烛。 烛火摇曳,眼前穿着浅灰布衣的美貌男人正眸光莹莹地半侧身坐在床头瞧着他。 江让这才反应过来几分,他正要起身,宜苏却已然拿过衣衫,帮着他一起穿系了起来。 书生有一瞬间僵硬,半晌,却还是放松下身体,习惯性任由对方帮着自己一起整理衣带,抿唇道:“苏苏,我不放心,你先前便也说了,那地主老爷仍在追查你,那几个公子哥颇有些权势,若是……你叫我怎么放心?” 宜苏面上本还有几分不满,听男人这般说,那几分迟疑却全然化作唇畔微微翘起的弧度。 他低声抿唇道:“罢了,我听你的便是了。” 江让闻言,这才展眉笑了,男人笑意融融、星眸半睐,一时间竟看得宜苏脸红心跳不已。 眼见江让已然穿好了衣物,宜苏立刻起身走到桌边,他手腕生得好看,一双素手纤长美丽,即便是拧着布巾也宛若抚弄名贵的筝琴一般。 男人见状,赶忙走过几步便要接过那布巾,拧眉道:“你啊,一日到晚怎的歇不下来?苏苏,这些小事我自己也——” 他说着,那带着草木馨香的布巾却已然覆盖上了他的面颊。 宜苏微微敛眸,认真地替他擦脸,柳眉微立道:“阿让,你知我闲不住,你又不许我同你出门,现下,我除了照顾你,还能做什么?总不能单见你为我们的花烛之喜劳心劳力,我却坐享其成?” 江让忍不住含笑摇头,他慢慢握住对方又要浸水的手腕,轻轻地、极有分寸地拢住,低声道:“怎么不行?” “你都要成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