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沉冷的声线回荡在殿堂之内,地上伏跪的紫衣男人身形微动,半晌,却只是平静地半直起身。 男人的面容随着烛火的摇曳而显出几分熹微的、看不出情绪的朦冷意味,他只是微微敛眉,轻声道:“陛下,国师乃是蓬莱巫神使者,建木诸国皆信仰于巫神,如今神谕已下,民间沸腾,早已是无法更改的事实。” 商泓礼抓握着龙椅的修长手骨绷出一道骨白的惨痕,他猛地睁开双眸,漆黑的眸中尽是遍布的猩红血丝。 “江子濯!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男人面上俊朗的风仪之态早已化作风雨欲来的怒意。 他疾行至江让的面前,单膝跪地,骨头撞击在大理石地面的声音令人不由得齿寒,可商泓礼的面上却没有分毫的痛苦之意。 高高在上的帝王此时亦不过是求而不得的可怜人,他略略垂头,金玉的发冠微微偏开几分,散落的发丝缠在干裂的唇中。 他双手拧住眼前这个与他一同于年少时期行至今日的男人的衣襟,过于粗暴的动作令得那形容清润的男人衣袍散开几分,露出如珠玉皎然的颈窝、胸膛。 “江子濯,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商泓礼的语调压抑而憎冷,他死死盯着江让定定看向他略显不悦的眼眸,一字一句道:“你怕了是吗?” “你怕国师的谶纬会影响你江丞相的名声、你怕多年来与我争夺经营的权势毁于一旦、你更怕当初登基之事重演!你从不肯信我,不肯相信只要你开口,我便会助你!” 商泓礼大声喘气,一张气度非凡的俊朗面庞显出逼仄至极的悲怒,半晌,他看着眼前男人逐渐变得冷漠憎恶的眼神,唇边酸涩地似乎想要言语,最终却只是沙哑地轻颤道:“你恨我。” “你竟恨我至此。” 江让没有说话,他只是敛眉,再度掩盖了心中的万千思绪。 玄龙木雕的窗外已然下起了阵阵小雨。 商泓礼没说错,他就是恨他。 他凭什么不能恨他? 商泓礼一直口口声声心悦于他,可江让却比谁都清楚,这人为什么喜欢他。 他只是高高在上的将他当做可以亵玩的宠物罢了。 商泓礼见过他最狼狈的时候。 江让这辈子都忘不掉那一夜他被那纨绔子弟绑在塌间,褪去外衫,即将当做丰盛的餐宴享用的模样。 是,是他商泓礼救了他。 可对方也险些毁了他。 年少时的他心中确实存了几分算计,商泓礼与他的初遇从来都不单纯,江让早先便曾听闻过此人的名号与动静。 以商人名号屯养私兵,显然是有起事的野心。 但算计之余,长久的相处之下,他也确确实实将商泓礼当做一位欣赏喜爱的兄长。 谁曾想,便是他这位好兄长,在他那般狼狈、心神俱裂的时候,竟会对他做出那般肮脏之事。 江让永远忘不了,男人当时将他揽在怀中,安抚他没关系,一边冷静吩咐人将现场处理干净。 他将他带回了家。 江让当时既感激他、也羞愧于被敬重的兄长看到这般狼狈的模样。 可当他被安排着进了浴池、褪去衣物时,商泓礼却借以照顾帮助他的理由,入了浴池。 江让原本只是觉得有些怪异,却也没有放在心上。 直到他昏昏欲睡地睁开眼,看见那双逼近的、饱含欲望与兽性的眼眸时,悚然一惊地往后退了几步。 可他已然入了狼窝,又如何能够全身而退? 那一夜,那在众人面前从来豪爽义气的好兄长潮红着俊面,手腕激动得不住发抖,他紧紧将他拥在怀中,不顾他的挣扎,埋首于他的身体中,唇齿粘稠,近乎哀求道:“子濯、子濯,让我亲亲你,就一会儿就好,长兄求你了……” 男人在那一瞬间不再是欣赏他、爱护他、亲近他的兄长,而是沦为了一只失去理智的兽,那些唇齿间的涎水、翻腾的池浪、被掀翻的金杯酒盏,无一不是他逞凶作恶的罪证。 心脏之间宛若被无数条毒蛇撕咬纠缠,毒液深入肺腑,叫他如今想来,通身都泛起潮湿的冷汗。 江让微微垂眼,他死死盯着自己曲起的指节,好半晌,才凝起气调,低声平静道:“臣不敢。” 一瞬间,商泓礼仿若被人抽干了力气一般,他泛着森青意味的手骨缓缓松开,半晌,嗓音沙哑道:“你不敢?” “哈哈……你不敢啊……” 发冠凌乱的皇帝就这样半坐在地板上,他眼眶猩红,一手挡脸,好叫自己在这人眼前不要显得过于狼狈。 好半晌,又或许只是几息之间,商泓礼方才放下手臂,男人从前沉稳持重的面庞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阴鸷与病态的意味。 他慢慢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那跪伏于地、曾与他数次争锋的臣子,蜷缩指节,一字一句嘶哑道:“罢了,你要去便去,朕不拦你了。” 看着那人恭敬退出的身影,商泓礼垂眼掩盖眸中阴戾的火焰,他想,乞求对方的自己确实是蠢得可笑。 都这么多年了,怀柔政策用得还不够多吗? 他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江让永远、永远也不会爱上他。 “苏明晋,召昭仪、顺泰二宫那两人来罢。”商泓礼疲惫地半靠在龙椅间如是道。 苍冷失色的议政殿许久才听到敲门声。 一白一红两道身影袅袅而来,两人双膝跪地,双手伏地,额头触手,隐约对视一眼,恭敬高声道:“臣妾叩见陛下。” 空气微静,好半晌,两人方才听到上首的皇帝漫不经心的问话:“爱妃起身罢。” 宜苏、妄春微微低眉,一副柔顺的模样,再次叩首道:“诺。” 起身后,宜苏心中转念思衬了许久,确定自己与妄春这段时日传出宫外的消息并未被商皇知晓,这才放心几分。 这厢正想着,商皇森冷的眸已然瞥向了他,似笑非笑道:“两位爱妃这段时日进展如何啊?” 宜苏闻言,赶忙再次跪下身,装作害怕局促的模样道:“陛下,是臣妾二人无能,实在、实在是那江丞相——” 狐狸精眼眸转了一圈,细声羞恼道:“那江丞相实在是个正人君子,无论我兄弟二人如何诱惑,他竟都不为所动,臣妾、臣妾实在羞愤欲死——” 商泓礼闻言微微眯眼,好半晌,直到看得殿下二妖冷汗直流,方才收回眸光,像是想到什么一般,唇畔含了几分细笑:“罢了,他是个有个性的,寻常的胭脂俗粉确也蛊惑不得。” 宜苏闻言当即忍不住咬了咬牙尖,心中却隐隐多了几分得意。 他只笑这商皇不了解那人。 对比起商皇这般惯性压迫的上位者来说,江让会喜欢他和妄春这般红袖添香的类型才是正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