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早就习惯了这种氛围。他一步步踏上台阶,然后,站在了那扇推开过无数次的门前。
怀中的项链似乎在微微发烫,沈念恍惚一瞬,然后推开门。
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他倒在单人床上,举起项链,透过斑驳阳光,瞳孔都有些涣散。
……妈妈。
那两个陌生的音节在舌尖徘徊逡巡,最后还是怯懦地咽下,他坐起来,从抽屉里取出那个本子。
指腹小心翼翼抚过发黄的毛边。
过了片刻,才翻开。
他动作很轻,就像当初对待重病的母亲一样。
那时他还在小学,虽然隐约发觉自己的家庭与同学们都不太一样,但还是很幸福。
是很单纯的、相依为命的幸福。
母亲柔弱却也温柔,用纤细的臂膀为他撑起一片小小天空。
直到某日突然咳血,得知自己罹患绝症。
最开始是茫然,随后便是迫切,她更加努力地工作,想尽可能在无力回天前,为沈念留下多一点的钱。
后来便住进病房,无力起身,便笑着要来一个本子,一笔一划,记下的却并非是病痛。
而是过往三十多年的自己,以及对沈念往后人生的祷祝。
沈念又有些手抖了,他攥住项链,一页一页往后看。
那些内容早就烂熟于心。
在禹禹独行的此后岁月,漫长又孤独,他紧紧握着这个本子,凭借此,来回忆给予自己生命的那人。
模样、语调、脾性。
以及独行的勇气。
他一页页看着。
内容并不多,毕竟那时母亲已经病重,握笔都算是一件难事。
最初的笔记还工整,后来便渐渐歪斜,是她没了力气。
直到最后一页,戛然而止。
【别难过,】
沈念知道,缺少的两字是自己的名字。
母亲在离世前,努力想要将最后两字补全,不留遗憾。
可沈念想,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憾事。
母亲在少女时代遇见那个人,并被哄骗着付出一颗真心,哪怕后来那人弃她而去,哪怕后来她缠绵病榻……
也始终没有道过那人一句不是。
沈念感觉心脏都微微收缩起来了。
仿若一盆冷水兜头泼面,他怔怔想,这就是晏止行想要的吗?
……
快到午时,沈念离开了家。
离开前,他将那条项链与日记留在了一起。
小区虽然老旧,安保却很好,这也是他当年选择居住于此的原因之一。
途径a大时,他见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沈念!”
声音有些熟悉,但他却想不起来。
两三秒后,从后走来一人,径自把他拦住。
沈念站定,抬眼略略打量对方片刻。
那是个身形高大的男生,五官硬挺,也称得上一句英俊,高中时也是被很多女生递过情书的人,可现在却头发散乱,胡茬都冒了出来。
“是你啊。”
眼前人名叫卫重洋,是沈念高中同学,和他关系实在称不上好。
那时,沈念刚转学过来,正是孤立无援,是卫重洋第一个来找他。
然后……和他打了一架。
那之后,卫重洋就和他杠上了。
一直到高二那年,卫家公司被文生收购。
卫重洋盯着沈念,不发一言,直到沈念慢吞吞问他:“你不去打工,过来拦我干什么?”
卫重洋顿时黑了脸,恶声恶气说:“就算我家道中落,那也比你这无父无母的人好!”
沈念懒得理他,绕开就要走。
卫重洋却急了,伸手就要拽他,“不是,这么多年不见,你说话怎么还是直往人肺管子戳啊。”
沈念闻言,挑了下眉,眼里带上讥讽笑意,转头望向卫重洋,“你和我,不遑多让。”
话一出,卫重洋就后悔了,他咬了下后槽牙,犹豫片刻,见沈念明显不耐烦起来,连忙道:“我在a大附近转了好几天了,就为了找你!”
沈念:“你难道不知道,现在是寒假吗?”
卫重洋沉默,眸光有些黯淡下去。
他当然也知道。
但他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