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理智告诉她,这是娘等了快二十年才等来的亲人,是他们一家回到闪国唯一的希望。 那是从故土过来的人,代表了希望和惦念。 但感性又让她对陆珥充满了防备,甚至有点暗藏的恨。 她恨这些年来让娘一直苦苦等待的所有母族亲人。 在猜到了陆珥接近自己,这般热络的喊着表姐,兴许是为了娘给自己的信物玉佩后,这种恨意就变成了一种漠然。 但陆珥今日忽然开诚布公,这打乱了陆蝶卿原本的防备。 不在计划之内的善意和真诚,会击溃盔甲。 好在一旁有宁宁。 感受到郑雪宁捏着自己掌心的手,带有温度,陆蝶卿的心重新平静了下来。 “表姐,我第一次喊你表姐时,心中对你没有善意,只是惊讶了一番你的容貌,想着你幸好生在朝樱国,由此,我就少了一个嫉妒的人。” “我惊讶于朝樱国的储君,对你的另眼相看,想着你的价值也由此变多了几分。若是能和你拉近距离,不仅可以得到仙家信物,还能借助你和朝樱国皇太女的关系,为我的此次使臣之行谋到些什么。” 陆珥说到这里,抬眸冲着陆蝶卿二人看过去,原以为会看到鄙夷的目光,却不想,对上的是表姐过于清亮的眼眸。 那双眼睛里干干净净,没有任何嘲讽和其他恨意,只有纯然的注视。 ——他在被认真倾听。 即使他说的那些话,都是原本该藏在心里的阴谋与龌龊算计,但身为被算计的那个人,表姐却一点儿没因此而染上其他愠怒和迁怒的神情。 倘若一个人能将神情控制到如此程度,城府不可谓不深。 但这几日的相处,他已经看出来,他这个表姐并没有那么深的心机,相反,对方身上有一种宫廷出身的皇族后裔稀缺的真诚与干净。 这让他对着表姐的注视,愈发自惭形秽。 这种感觉在从前并不明显,只有当他从幻境的红尘里打了个滚,历练了一遭回来后,才真正体会到。 难道表姐不怨恨他们这些闪国的皇室亲人吗? 他将这话问了出来。 陆蝶卿已经听完了他的心里话,思考了片刻,靠着身旁郑雪宁的肩膀,像是吸取到了一点力量后,才缓缓道。 “我怨恨过。在你讲这些话之前。” 少女停顿了一会儿,绽开笑颜。 “可当你说完了方才那番话之后,我忽然就释然了,不怨恨了。因为当我去怨恨一个人时,说明我将自己看成了被摆弄的弱者,所以只能在情绪上去责怪旁人来决定自己的命运。” “可你其实也是身不由己,我并不是在为你讲话,只是明白了站在你的角度,你有自己的生存之道。我们虽然有相近的血脉,若是同样生长在闪国,该是互相关照的手足。但我们在此前,素昧平生,从未见过。” “情感是需要相处了,才能慢慢累积的,包括亲情。我们连相处都没有过,当然产生不了亲情。” “何况我娘当初就是在闪国长大,你娘和我娘是同母异父的亲姐妹,彼此之间的情感依然如此淡薄,这已经证明了皇室之间亲情难得稀缺。我又如何能在你身上寄托亲情的期待呢。” “我过去对你的迁怒,其实也没道理。你不是我娘的兄弟姐妹和爹娘,并不需要为当初她作为质子的命运负责。你坦然承认所有的算计,于是,我对你唯一的迁怒,也在你坦白的过程里消失了。” “我们都是人,活在各种不同的境遇下,承受着一些期待和压力,有自己的不得已。有些时候,我们选择成为‘坏’人,有些时候,我们坚持做自己,守住良心,评判人好与坏的标准,不要寄托在别人身上。” “这些就是我最真实的看法。”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陆蝶卿都累坏了,有些渴。 一低头,身边已经有一个水囊递了过来。 郑雪宁拔掉了水囊的塞子,宠溺喂到她唇边。 少女心中泛起一股甜意,两只小手扒拉住水囊。 “我自己喝呀。” 她捧着水囊,抬头吨吨吨喝水。 亮晶晶的杏眼下意识看着天上的星星和月亮,光是侧颜就美好到无以复加。 郑雪宁从包裹里取出一个裘皮,裹在少女身后。 陆蝶卿巴掌大的脸,被裹着身子的裘皮绒毛一衬托,显得愈发冰雪可爱,小小的,但却很精致,简直像个玉娃娃。 陆珥听了陆蝶卿方才的那番话后,人就一直怔怔的,没有回过神,下意识看着自己这个表姐。 这些话,从前没有任何人和他说过。 等到郑雪宁为陆蝶卿裹好了裘皮大衣时,陆珥猛地移开了目光,避开了继续注视。 “表姐…你不适合去闪国。” 那里可没有这般真诚的人。 表姐的心像琉璃,通透发光,照出人心中的污垢,令人觉得自己不够洁净。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