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太子能够顺利登基,裴家能够更上一层楼,可偏偏三年前,太子因为谋反被废黜,裴家也被牵连,阖府上下,老少男丁皆判决斩刑。
不对,还有一个例外。
因为清河公主的求情,且驸马未曾涉入其中,驸马没被斩首,可被天子勒令跟清河公主离婚,流放三千里,遇赦不得回京。
谁知道这出京城还没多久,驸马就死在了路上。
当时,清河公主不顾圣人禁令,将驸马的尸体带回。
圣人拗不过清河公主,只能任由她为驸马收敛。
原本去葬礼的人不会多,毕竟是反贼之子,不过圣人松了口,那些看风向的权贵们又一窝蜂去哭驸马了。
这事儿其实跟他们府上也有点关系。
裴光禄是裴光卿的族弟,虽然是河东裴氏出身,但属于支脉,他自个儿读书不成,习武也不成,在族里纠缠很多,才被族老允许前往长安。
可裴光卿除了提供吃住外,并不替他走动。
裴光禄心中憋着一口气。
后来找到机会,就去告发太子谋反了。
裴光卿那一房完蛋了,可裴光禄起来了,甚至还得了镇远侯的爵。
可惜他没什么本领,就算是告发有功,也只领了太常少卿这样的闲差,在长安勋贵和高门望族中,地位都很尴尬。
没人到处嚷嚷告发的事,可天底下哪有不透风的墙?
在高门大族的眼中,他裴光禄就是个不顾家族、出卖亲人的主。
“找人做什么?”从回忆中抽离的裴光禄很是惆怅,他睨了王照一眼,压低声音,“如果真的是那小子回来,是要抓回来投官吗?”
可王照懒得跟裴光禄商议,只敷衍道:“找到了再说吧。”
长安西市西南,崇化坊,流民巷。
这儿原不叫流民巷,只是随着外来的流民增多,也就没有人喊原来的巷子名了。
裴琢玉是三月初来到长安的,待了半个月。
她原先不是流民,顶多是黑户,在偏远的小镇子到处找找活计还是能够养活自己的。
可惜一场洪水带来了灾难,也冲垮了她的落脚地,只能跟着逃荒的人一道移动。在路上,相识的阿婆还说,到了长安兴许能找到亲人呢。
但裴琢玉不报这个期望,毕竟她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哪知道什么亲人?
三年前,她被人从河中捞起来,养了几个月才好。
大夫说她脑子受伤了,可能这辈子都没有想起过去的希望。
“裴琢玉”这个名字,是她根据身上仅存的小印取的。
不记得又怎么样?没了过去,她不是还有未来吗?
不过——
她现在属于浮逃户,被官差抓住了没有原籍可遣送,就只能蹲大牢了,然后被扔到深山老林挖矿或者送到前线了吧?要怎么才能弄到户口?
裴琢玉有些发愁。
难道去那些大庄子当仆役么?这样就能得到权贵的庇护,那是连良民的身份都没了,直接入贱籍。
也许有点金钱可以松动松动,但她现在吃了上顿没下顿呢。
愁了一会儿,裴琢玉想不到解决的办法。
算了,先活着吧,其他的事情明日再说。
裴琢玉揣着两个热乎的包子往巷子深处走,里头有没有人居住的破庙,是她和同伴近来的庇身之所。
包子是外头做慈善的贵人给她的,是少有能吃热食甚至是肉食的时候。
“喂,你站住。”一道大嗓门惊断了裴琢玉的思绪,她一转头,就看到两个人一堵墙似的堵在了去路上,眼神不善地盯着她。
“我么?”裴琢玉一怔,指了指自己。
“就是你!”那大汉放开嗓子嚎了一声,污浊的眼神中不怀好意。
另一个人呢,则是搓了搓,耸着鼻子说“好香啊”。
裴琢玉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她一个人浮萍似的流浪多年,见过场面也多了。
她既要躲开官差,也要避开那些龌龊的男人,光靠逃还不行。
她得有一把子力气。
“把包子扔出来。”大汉又放声嚷嚷,对抢劫这样的事情习以为常。
“要什么包子,直接动手,这小娘皮长得不错,要是送到那边,嘿嘿。”
裴琢玉面色平静,顺手抄起对堆叠在一旁的竹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那两人身上抽。
那两人挨了几下,顿时大怒,徒手上前。
竹竿也不经用,砸到了地上、墙上,没几下就断了,留在裴琢玉手中的只有一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