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萦的确有些像姑母。
如果昭昭没走丢,也差不多这么大了吧?
“好孩子,过来些。”山阳长公主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但那涌动的情绪无法遏制,她朝着崔萦招了招手。
崔萦左右张望,她无助地寻找裴琢玉的身影。跟裴琢玉相依为命一段时间,她早就将裴琢玉当成最大的依靠。她其实是想往前走的,可脚步蹉跎,不自觉地变成后退。
但裴琢玉没在。
“阿萦,去吧。”宁轻衣柔声道。
崔萦乖巧点头,在屋中,宁轻衣是她最熟悉的人。她双手背在身后绞着,脚步缓缓地移动,等挪到了山阳长公主跟前,被一把拢入温暖的怀抱。
山阳长公主眸中盈着泪,颤声问:“乖孩子,今年多大啦?你家在哪里?阿娘阿耶是谁?”
就在说话的功夫,外头仆妇来通报,说是崔离、裴琢玉过来了。山阳长公主这才从情绪中抽离出大半。
这孩子是裴家那小娘子的。
是亲生的吗?山阳长公主胡思乱想着,转眸去看宁轻衣,却见她神色如常,看不出半点情绪波动,她在心中暗暗地叹了一口气。
裴琢玉脚步匆匆。
乍一听崔萦被崔让抱走了后,她满心恼怒。
虽然知道在公主府里不会出什么事,可仍旧想将崔让抽一顿。
清河不在,她只能通过钱白泽找上崔离,再请崔离带她去找人。
入屋的时候,她的脸色才缓和几分,朝着上首的公主们行了一礼。
“阿娘。”崔萦扭头看裴琢玉,声音又细又小。她窝在山阳长公主怀中,一时也舍不得离开。
裴琢玉在看崔萦的时候,视线自然也从山阳长公主面上扫过。
她眼皮子一颤,心想,有些像。
长公主驸马谁来着……崔博文,崔家!裴琢玉心中一惊,面上分毫不显。
山阳长公主也在看裴琢玉,她原怀着一丝微弱的希冀,想看崔萦与她阿娘像不像,可瞧上一眼,就露出一副见鬼似的神色。
这不就是活脱脱的裴治吗?!
说一万次“肖似驸马”都不如直接看上一眼。
她甚至有些怀疑,裴治其实没死。但当年的事情,也不容裴治复生,所以清河让人假扮小娘子留在了府上。
“阿娘。”崔离轻轻喊了声。
“裴娘子与故人有些相似。”山阳长公主回神,抿唇一笑。她又佯装无意道,“听离离说,你夫婿为崔甫存,是举子么?”
裴琢玉:“?”什么夫婿。
宁轻衣脸色也沉了沉,只觉得“夫婿”两个字扎耳朵。
崔萦心虚地点头。
屋中寂静,场面略有些尴尬。
还是宁轻衣抬头,跟山阳长公主说了声“让下人都离去后”,才说:“琢玉她没有夫婿。”
山阳长公主困惑。
被她搂在怀中的崔萦一挣扎,滑了下去,蹭蹭蹭跑到了裴琢玉的跟前,猛地朝着她眨眼。
山阳长公主问:“什么意思?”
裴琢玉心领神会。
她跟崔萦以“母女相称”,可如果崔萦能够找到家,她也不会强行霸占崔萦的,当初来长安,其实也抱着认亲的目的不是吗?长安城、贵人、崔……这相似的面孔,想来差不了多少了,就算是认错了,有清河在,想来也无事。
思忖片刻后,裴琢玉又朝着宁轻衣递送了一个询问的眼神,等宁轻衣微微一颔首,她就道:“阿萦是我的养女,我并未成家。”
崔离呆住。
要知道在清河府上,崔萦说得头头是道,难道她被小孩骗了吗?
山阳长公主心脏骤然一缩,她按住了椅子把手像是要站起来。头上步摇如银线般纤细的流苏垂饰微微晃动起来。
崔萦唉了一声,看着裴琢玉。
裴琢玉拍了拍崔萦,无声地安抚她的情绪。她对上山阳长公主的眸光,将自己与崔萦相遇的事情娓娓说来。其实也没有很长,但在她有记忆的几年里占了极大的比重。她把知晓的事一一告知,但更之前的,却无法知晓了。她认识崔萦的时候,崔萦就已经野蛮生长,身上也没有母亲留下的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