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星?
可不知怎么,脑海中忽然间浮现了尖锐的话语。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你真是我们家的祸根。”
“害我全家,九泉之下,你能安息吗?”
尖锐的语调逐渐变成撕心裂肺的哭嚎,恍惚中甚至听到自己淡漠的声音响起:“阿耶为何怪我?你上不念圣人之恩,下不念全族安稳,阿耶自可身死以塞罪,奈何枉杀子孙?”
裴琢玉抚了抚额,面上血色流失。
六月的风里,无端生出一股料峭的寒,她按压着眉心,心不在焉说:“是吗?”
宁轻衣直勾勾地看着裴琢玉,见她神色不好,眼中掠过了几分忧色。她抬起手抚了抚裴琢玉的后背,问:“自然是这样。”顿了顿,又小心翼翼地问,“琢玉这是怎么了?”
裴琢玉晃了晃脑袋,那些零星的碎片从脑海中掠过了。可心中堵塞得厉害,还是有些闷闷不乐的。她什么都不想说,可瞧着宁轻衣忧心忡忡的脸,心中一软,又道:“就是突然想着,可能我过去是不受欢迎的,要不然怎么忘得那么轻松呢?”她试图扬起一抹笑,让自己重新变得轻快起来,但唇角无端沉重,似是压了千钧的山。
宁轻衣听得难受,伸手将裴琢玉拢在怀中。她道:“哪有可能?你往集书馆走一圈,你看是不是好多人都围着你呢,就连不学无术的庐陵都要找你游戏。”
裴家双生子,那死去的儿子的确是他们的遗憾。后来担心女扮男装事败,会害了大家,裴家对琢玉也没什么好脸色。
可要琢玉女扮男装充作裴治,是他们自己的主意,哪有人逼她?
明明受委屈的是琢玉,可凭什么要她承担恶言?承担莫大的压力和责任。
裴家因为种种,迫不得已在她和宁青云之间周旋。其实将裴家剔开也能做到,但她就是怨恨裴家。那一家人消失了,对谁都好。
那完全是因为她酷似驸马的脸,人家看着稀奇呢。
裴琢玉心想着,可也没有说出来反驳宁轻衣。
至少清河公主府是欢迎她的。
从莫名其妙的苦郁中,裴琢玉挤出一点甜来,她惯来会自娱自乐。
“裴琢玉。”宁轻衣喊了她一声,语调千回百转的,充斥着诱哄,“没什么人比你更重要了。”
一句“驸马呢”差点就脱口而出了,裴琢玉心脏咚咚跳,及时地刹住那可能扫兴的话语。
毕竟此刻的宁轻衣眼中是她,怀中也是她。
宁轻衣看裴琢玉没再想那些事,暗松一口气。她摸着裴琢玉的脸,很直接地就问了:“琢玉没什么要表示的么?”
裴琢玉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
话都到这份上了,不说些什么的确有些对不起她。
但又能说什么呢?
好半晌,才讷讷地挤出一句:“殿下身体最重要。”
宁轻衣嗯一声,松开裴琢玉。
裴琢玉有些怅然,抬起手捋了捋衣上的褶皱。
不自觉地抬眸看宁轻衣,莫名慌神。
她们这样腻在一起,合适吗?裴琢玉心想,可思绪只停留刹那,就消散不见了。
想不通,那就不想。
短暂的轻松后,说着想要脑袋空空的裴琢玉,开始变成了一个大忙人。
为了替宁轻衣调养身体,医术不能耽搁,惠民药局是得抽空去的。集书馆那边呢,的确不用她来操心,但因为“揭金帖”的事,裴琢玉没法完全放下。章程是理出来的,可有的事情不好在这边下帖,怕触动一些人敏感的神经,思来想去,在“医道”上下功夫。
毕竟清河公主缠绵病榻,她名下的集书馆,为她筹集各方药物、寻找名医,是顺理成章的。宫中那边也知情,除了赐药给公主府,还送了不少珍藏的医药典籍善本过来。
不过诸多事情中,得裴琢玉看中的还是第一道金帖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