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从看清男人的脸的一刻起,便感觉四肢百骸都生出了一股冷气,惊得他都顾不得殿前失仪,连连后退,脊背薄薄一层里衣已然湿透。
时砚垂下眼,与丞相惊愕的目光对上,勾唇一笑。
“丞相大人,好久不见。”
朝堂因为这个陌生之人的出现陷入混乱,不明所以的百官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而先前有幸见过人鱼一面的大臣们都陆续反应了过来,一个个神色大骇,面如土色。
唯有御史大夫荆大人,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之后便收回了视线,淡定的神色在前排的一众大臣之中格外显眼。
丞相无意间瞥见他的脸,瞬间像给自己找到理由了一般,抬手直指:“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在捣鬼!你又蛊惑陛下做了什么!”
一字一句皆是质问,下方百官再迟钝也反应过来发生大事了,皆沉默不语,实则暗自观察着殿中的场面。
御史大夫被他用手指着,也没动气,只是闭了闭眼,道:“严丞相,殿前失仪,不敬陛下,这可是大罪。”
严丞相被他一提醒,稍微冷静了一点,但转头对上时砚冰冷不似人的眼神,又是背后一凉。
在上方看了半天戏的小皇帝突然开口,阻止了这场闹剧:“够了。”
他的视线在殿下扫过,目所及之处一个个官员都深深垂下了头,似是在刻意躲避他的眼神。
视线转了一圈回到殿中央,此事丞相一人站在那里,显得滑稽又可笑。
这样想着,李宵尘也真的笑了出来。
“丞相这是怎么了,情绪如此激动。”他抬手指了指站在下一级台阶处的时砚,“是见到熟悉的面孔,被吓到了?”
严丞相哆哆嗦嗦地伸出一根手指,指向时砚,但当看到他干干净净的脸和颈侧,以及长袍下的双腿时,脸上血色褪了个干净。
“你到底、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他双目像要喷出火,死死瞪着时砚那张雌雄莫辨的脸。
就在不久之前,他还曾命人将这畜牲带到御书房前的空地上,邀请商议国事的大臣们一同看过。
而那时,时砚的下半身可是真真正正的一条鱼尾!
丞相一党的官员被丞相的样子吓了一跳,但是他们职位不高,没机会得见人鱼,所以也不清楚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焦急地等待着,却也无计可施。
小皇帝勾了勾唇,扬声道:“丞相与爱卿的叙旧可以留到下朝后了,朕今日是要宣布一件事。”
他的视线扫过下方或惊疑或茫然的百官,即将做出大事的心脏扑通扑通跳的飞快,他清楚,圣旨一下,事情就再无后悔的余地了。
从一开始就没有和小皇帝对视的时砚倏地回过头,李宵尘和他猝不及防地对上视线,只觉得心跳空了一拍。
时砚无声地张了张口:“陛下,别怕。”
别怕这件事,也别怕他。
李宵尘觉得自己莫名读懂了时砚话中的两层意思。
他定了定心神,继续开口:“此事与前段时间京城内传的沸沸扬扬的流言有关。”
“你们眼前站着的这位,便是流言中的主人公,丞相派人进献给朕的祥瑞——深海人鱼。”
此话一出,殿下一片哗然。
时砚就站在原地,不躲不避地对上百官各式各样的视线。
许是想起了流言中的描述,有些胆子小的官员,在对上时砚的视线后尖叫一声,吓得重心不稳摔倒下去,更有甚者已经吓晕在了原地。
61十分煞风景地出来,锐评:“心理素质真差,就这还当官呢,回家洗洗睡吧。”
时砚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唇。
不论殿下百官如何反应,李宵尘一口气将话说完,最后宣布道:“时砚、就是你们面前的人,经朕与御史大夫的查证,并不是人鱼一族,不论外界流言如何,都与他并无关系。”
众人还沉浸在此人就是吃人的人鱼的震惊中,又被小皇帝的话打了个正着。
不是人鱼?流言和他无关?那就是说人不是他吃的了?
不对啊,那此人若不是人鱼,他怎么会……
当初押送时砚进京城时的队伍十分高调,京城内有不少人看到了那条深蓝鱼尾。
百官恍然大悟。
若不是人鱼,怎会有尾巴呢!
而此刻站在台上、明晃晃用双腿双脚站立的人,怎么看也不是藏了条尾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