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静静地听着两个人交错的心跳,过了很久,压着嗓子开口:“玄一。”
他能感受到身后之人的身体紧绷了一瞬,然后听见了一声低低的:“嗯。”
李宵玄突然笑了。
这次不是讥讽,也不是嘲弄,而是什么都没有,空空茫茫的笑。
他说:“可是玄一,我只是不甘心而已。”
他只是,不甘心。
不甘心当初失败,被废了一条腿;不甘心明明他是最合适的一个,却因为残疾无缘那个位置;更不甘心余生只能做一个闲散王爷,满腔壮志无处挥发。
笑着笑着,他的泪就落了下来。
玄一没动,等他哭完,累得闭上眼睡去时,将他抱回了床榻上,洗了温热的毛巾替他擦脸。
*
“陛下,臣回来了。”
在岁明川屋外焦急等待的小皇帝眼睛一亮,回身看过去,时砚站在廊下,一手按着腰间的长刀,身上的肃杀之气还未完全消散,迎面仿佛吹过来的风都带着血腥味。
李宵尘快走了两步,站在他面前,上下看了看:“可有受伤?”
时砚见他小跑到自己面前,满脸担忧,眼中流露出一丝笑意:“没事,他们还伤不到我。”
小皇帝自然是知道仅仅几十个小兵伤不到他,但难免忧心。
现在得了时砚的回答才真正放下心来,目光转向紧闭的门。
“岁明川也不知道怎样了,太医说他身上伤口很多,已经救治了很长时间……”
他正说着,门从里面打开,几个侍从端着盆盆血水走出来,盆边挂着带血渍的布条。
李宵尘看在眼里,心提了起来。
“放心,死不了。”时砚将手搭在小皇帝肩上,拨弄了两下他凌乱的头发,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的声音轻声安慰,“来时我帮他看过了,伤势虽重但不危及生命。太医救治及时,之后不会留下任何隐患。”
李宵尘这才放开了他攥紧的手。
“看他们的样子,应该是收获不小,这才遭到追杀,能一路追至京城外,岁明川手里到底有什么他们忌惮的东西?”他喃喃道。
周围还有许多宫人暗卫,时砚只能拍了拍小皇帝的肩膀:“无事,等岁明川醒了自然就能知晓,我们不急,现在急的是丞相。”
*
确实,现在最应该着急的是丞相,还有远在徐州的张猛。
等了数天却不见一人返回的张猛一拍桌子,五大三粗的身材像一堵墙一样站在那里,让亲卫都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该死,居然一个都没回来?!”
亲卫喏喏应声:“大概、大概是这样,将军,那群人不知从营中盗走了什么,属下派人检查了一遍,都没有发现丢失了什么东西,唯有粮草被烧……”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张猛已经气急败坏地摔东西了。
“怎么可能,他们若是只为了烧我们的粮草,怎会潜进本将军的营帐?他们必定还有其他算计,去,再搜!”
“那么短的时间,他们来不及誊抄,所以一定是被拿走了,去找!”
亲卫抹了把汗,心里叫苦,嘴上却一刻不敢耽搁地应道:“是,是,将军息怒,属下这就去让人再搜一遍。”
张猛发泄完了火气,挥手让亲卫退下,自己则是离开大营,去到了城镇里一处小院中。
这地方隐蔽,周遭住的也全都是将士们的家属,所以不用担心消息泄露,张猛推开门,院中仆从见了他,纷纷磕头行礼。
张猛面色不善,问道:“小殿下可有进步?”
一个侍从抬起头来,用手比划了两下。
张猛点点头,也没继续往里面走,临走前吩咐了一声:“务必照顾好小殿下,若是小殿下少了一根汗毛,你们的命一个都别想留!”
满院子的哑奴都战战兢兢地俯身磕头。
直到张猛走后,院中彻底没了声音,正殿的门才被打开,小小一个的身影从门后探出头,对着院子里跪了一片的仆从们说:“起来吧,他这些天不会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