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的确是抱着这样的目的前来,若是否认,却是显得他十分虚伪没有担当。
卓定胜并不说话,算是默认。
杨俊逸却是笑了一笑,“卓指挥使不必如此惊慌,范指挥使有令,旁人不许靠近安耒霆,但若是卓指挥使前来的话,可以探视,但时间不得超过一炷香。”
一炷香的时间,不长不短,足够两个人说话。
卓定胜有些意外,片刻后冲杨俊逸拱手,“多谢范指挥使,多谢杨统领。”
“卓指挥使客气。”杨俊逸抬了手,示意底下人开门,又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卓定胜再次道谢,抬脚进去。
此时的安耒霆,手脚上皆有沉重的镣铐,甚至连脖子上,都带着沉重的枷板,防止他有任何出逃或者自杀的举动。
如此重缚之下,安耒霆几乎动弹不得,只能在草席上坐着,一双眸子恶狠狠地看向四周。
在看到卓定胜进来,安耒霆十分意外,却也满都是惊喜,声音沙哑,“你来了。”
“大哥。”卓定胜见短短两日功夫,原本意气风发的厢指挥使此时仿佛苍老了数十岁,整个人显得沧桑且狼狈,哽咽之余,眼圈都泛了红。
“你倒还愿意喊我一声大哥。”安耒霆叹了口气,满脸皆是苦涩,“其他人,只怕都盼着我早些死了吧。”
他死了,旁人便能摆脱安耒霆旧部这个无形的枷锁,仍旧升官发财,享受荣华。
“其他人也都是没办法的……”卓定胜辩驳了一句。
几乎每个人皆是上有老下有小,明哲保身,为自己,亦是为了家人,谈不上什么错。
“你要莫要为那些人说话,一个个都是没有良心的墙头草罢了,现在会如此,往后也会如此,他范弘辉现如今得意,待他如我一般,便知这世间凄凉!”
安耒霆怒喝了一通来宣泄情绪,停顿了片刻道,“那些人此时这般狗腿,想来范弘辉必定十分得意吧。”
“嗯。”卓定胜点了点头,“范指挥使没有追究任何人,仍旧如平常一般分配任务,准备抵御金卫国,一众人皆是心中激动,此时士气颇高,想来这一战,必定能够给与金卫国痛击。”
痛击金卫国,打上一个胜仗?
那岂非越发说明范弘辉能力超群,让旁人觉得西陲军没了他安耒霆反而更好?
怎么可以!
安耒霆恼怒无比,一双眼睛瞬间变得猩红一片,看向卓定胜,“狗剩,咱们两个,是不是出生入死的兄弟?”
狗剩,是卓定胜原本的名字。
只因他幼时体弱多病,爹娘寻人起了这么一个名字,说是名字糙一些,好养活。
而他带着这个名字,活了二十多年,直到遇到了安耒霆。
当时的安耒霆,还不过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大队头,到处募兵,将他带入军中之后,一点点的教会他杀敌之术。
而后,他们兄弟二人历经了一场又一场的战事,杀的敌人越来越多,得到的军功也越来越多。
小队头,中队头,大队头,都头……
他跟着安耒霆起家,逐渐成为安耒霆的好兄弟,左右手,也是那个时候,安耒霆给他改了名字叫做卓定胜,为的是能够战无不胜。
卓定胜也早已习惯了这个名字,此时骤然听到“狗剩”这个名字,恍然似回到了多年前与安耒霆一并出生入死的岁月,不免眼中有些湿润。
“大哥,我们自然是生死兄弟。”
“那你愿意不愿意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一个小忙……”
一炷香,卓定胜是踩着时间尾巴出来的。
出来时,脚步虚浮,神色亦是十分复杂,引得在外守着的杨俊逸眉头微蹙,“卓指挥使没事吧。”
“无事,无事。”卓定胜急忙辩解,“只是心中有些难过。”
安耒霆到底是卓定胜的上峰,又是出生入死多年,此时安耒霆撤职关押,送往京城之后面临的多半是身首异处的凄惨。
卓定胜心中难过也是人之常情。
但杨俊逸没有说多余的话,只是冲卓定胜拱了拱手。
卓定胜回礼离去。
步履飘忽踉跄。
杨俊逸微微扬了扬下巴。
是夜,丑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