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别在即,父女俩看了一眼墓园对面那座山的山顶,伫立着一座飞檐反宇的道观。
“父亲先回去吧,女儿就在此处等候懿安公主。”
“既然你意已决,你就去做吧!”向从天道。
杨晞目送着向从天下山,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墓园门口,才又将视线投向山顶那座道观。那座道观名曰慈荫观,是二十年前,由当今皇帝下令修建的。
她留下来,是要等这座道观的主人。
小时候她曾随母上山拜访过观主,后来母亲亡故,每逢忌日,观主亦会下山祭奠,缅怀故人。她之所以对那观主记忆尤深,并非亡母故交的关系,而是那观主曾经也和她一样,有着同样的抉择。
过了半个时辰,果然瞧见山麓下迎来三个女冠。走在后面的是两个年轻的弟子,而走在前面那位年纪不过四十,肤若凝脂,但两鬓却白了一束。她一身青色道家常服,手持拂尘放在臂间,头发束起,发髻戴着一个白玉小冠,一根玉簪横贯其中,尽管穿着简朴,举手投足间却难掩雍容华贵的气质。
那女冠真人踏上台阶,望着杨晞,慈祥的脸上含着笑。
杨晞迎上前,恭敬福身道:“杨晞见过懿安公主。”
懿安公主赶紧抬手扶起杨晞,道:“是阿嫣的巽子,十多年不见,都长这么大,出落得愈发标致了。”
杨晞羞赧道:“懿安公主见笑了。”
“贫道已出家二十载,现今法号至清子,喊我法号就行了。”懿安公主温和地道,然后环顾四周,疑惑了起来,“你爹和你父亲呢?”
“他们已经先行回府了。巽子听闻以往每逢今日,公主……至清真人都会待我与父亲回去后到此拜祭母亲,所以今年特意在此等候真人您。”
“原来如此。那正好让贫道替阿嫣好好瞧瞧你。”
杨晞轻轻一笑,然后随着懿安公主一同为亡母上香、烧纸钱。懿安公主对着章嫣的坟冢絮絮低念经文,为亡灵祈福。
她望着懿安公主对母亲的真诚,不由得心生欣慰。母亲生前是汴京有名的才女,未出阁时时常以文会友,交得众多友人,这懿安公主便是其中一个。只是后来,母亲为了外祖父冤屈在京中奔波,得罪朝中奸党,被诬陷癫狂,很多友人因怕受党争牵连,都选择了疏远母亲,只有懿安公主自始至终没有变过,在母亲最艰难的时候伸出过援助之手。
母亲都走了快十载,她仍然每年祭奠缅怀,此番心意实属难能可贵。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拜祭完成后,杨晞便扶着懿安公主一同往山麓走去。懿安公主看了看杨晞那若有所思的神色,又看了看山顶上的慈荫观,大概猜到了她留下来等她的缘故,道:“巽子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慈荫观就在山上,可愿意上去陪贫道喝杯茶?”
杨晞抿着微笑,望向懿安公主,“巽子自是求之不得。”
“那便上去走走吧!”
慈荫观在几十丈高的山顶,是当年懿安公主选的位置,建道观前皇帝就命人开凿了山路,一条石路蜿蜒通往山顶,杨晞跟随懿安公主及其弟子走了近半个时辰,终于到达慈荫观门外。
这座道观建成将近二十年,门口顶上盖着青瓦,两边翘起。门头上只有一块漆黑的门额,上面是“慈荫观”三个烫金大字。那敞开的大门两边,只是两堵白墙,看起来甚为简朴。
那是赵建为懿安公主修建的,只有懿安公主和收留的几个弟子在此修道,平日不对外开放,只会见故友和有缘人。
懿安公主朝杨晞作了个请的手势,“请!”
杨晞颔首致谢,便与其一同走进了慈荫观。到达外殿,杨晞在三清真人像前跪下,虔诚一拜。然后懿安公主便将她招待进了会客间。
山上比山下要清冷,还未下雪,屋内就点起了一个炭盆,杨晞坐在榻上,觉得暖多了。
懿安公主一边操弄着几案上的煮茶工具,一边道:“巽子特意等候贫道,可是心事要向贫道诉说?”
杨晞无奈一笑,道:“还是被真人看穿了。不瞒真人说,巽子最近心神烦忧,想寻一处道观清修一段日子,还望真人收留。”
懿安公主用竹筒子舀着刚煮好的茶,微微一笑,道:“不知你为何事清修?”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