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里疼得如被针扎,从来没想过,第一次见洛蔚宁的女儿身打扮,竟是在这种情形下。
“你来了。”洛蔚宁首先开口道。
杨晞这才回过神来,注意了一下自己的衣着,米白镶蓝边的上襦,素色绣花裙子,所幸,也没有太过花俏,于是便走了上前,什么也不问,道“我给奶奶上柱香。”
洛蔚宁看向洛宝宝,认真地道:“宝宝,有客人来了,咱们迎接一下。”
然后,洛蔚宁就和洛宝宝端端正正地跪了下来,以家属之礼迎接杨晞这第一位来吊唁奶奶的客人。望着杨晞给奶奶上了三炷香,洛蔚宁和洛宝宝心中忽然又一阵苦涩,泪水再次滑落下来。洛宝宝还抽泣着道:“奶奶,杨姐姐来看你了。”
祭拜过后,杨晞走到洛蔚宁面前,洛蔚宁和洛宝宝起身朝她一拜谢礼,望着姐妹俩满眼通红,杨晞心疼地道:“你们要节哀顺变。”
“谢谢你。”洛蔚宁轻声道。
这一声谢谢,听得杨晞心里更难受,加上刚才那一系列的礼仪,那都在告诉她,她只是一个客人!只是现在她顾不上为这些细微的事情黯然神伤,更多是对洛蔚宁姐妹俩的心疼,她们还那么小的年纪,就失去了唯一的长辈。换作是素不相识的人,也会忍不住心疼。
杨晞把丧事告知了姥姥,林姥姥得知老姐妹去世,尽管悲伤不已,但她一辈子经历过许多,早已看破生死,很快稳住情绪,请了两个道士和尚以及操办丧事的一队人,给洛奶奶办了三日的丧礼。
洛蔚宁根据奶奶的遗言,火化尸体,带回瀛海老家安葬。
一切礼仪都已完成,鸿鹄院又恢复了平静。
洛奶奶的骨灰坛摆放在大堂内的高台上,后面有一供奉灵位的龛,龛上还挂着一段白布。
洛蔚宁和杨晞伫立在灵位前。杨晞上了三炷香,朝着灵位一拜,然后平静地看向洛蔚宁。
洛蔚宁抬眸望着灵位,脸上淡淡的哀伤始终未曾散去。
过了一会,她开口道:“奶奶出生在山寨,从小习武,跟着长辈抢劫富人为生。几十前山寨没落,她离开了山寨,本来想要安稳地过日子,可早就结下太多仇家,偶尔会有仇家上门。有一次她被打得伤痕累累,躲进一片草地,没想到旁边躺着一个小婴孩。说来也巧,那孩子原本在草丛里啼哭不止,可奶奶一到她身边突然就不哭了,奶奶因此没被仇家发现。大概孩子也知道,只有奶奶活着,她才能活下去吧!”
说到此处,洛蔚宁欣慰一笑,眼眶湿润了起来,又继续道,“待到追杀的仇家走后,奶奶抱起那孩子,突然就生起了收养的念头。恰逢一位书生路过,奶奶便求他起名字。那书生想了想,他说孩子藏于蔚草,却不哭不闹,自得安宁,就叫蔚宁吧!”
杨晞才明白这是洛奶奶收养洛蔚宁的故事,原来洛蔚宁的名字有这样的由来。她很早就知道洛蔚宁是捡回来的弃婴,但如今听她娓娓道来这个故事,心里的怜悯、疼惜较先前要强烈许多,仿佛回到了十八年前,与洛蔚宁一同经历这出悲惨。
洛蔚宁继续道:“当时我的襁褓里有生辰八字,那书生看了,就说我的八字旺,日后是成大事者。奶奶收养了我以后,不知是不是真的运气旺,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仇家找上门了。但奶奶还是害怕,所以从小就教我武功,那时候奶奶对我十分严苛,一松懈就挨打。后来迫于生计,我早早出去帮工,回来还要把工钱上缴给她,挺讨厌的。直到她临走前交给我几锭银子,我才明白她是担心自己太老,怕她走了以后,我和宝宝会像八岁那年一样出去乞讨,所以把银钱存起来给我们。”
洛蔚宁说到痛处,两行泪水滑下脸庞,她抬起衣袖擦拭了两下。
“小时候不知天高地厚,还真相信自己是成大事者,可如今不仅一无所有,还害得奶奶提心吊胆、郁结在心,就这么走了,我真是无能!”
说罢,洛蔚宁低下头,痛哭流泪。
杨晞安慰道:“阿宁,我知道奶奶对你很重要,但不管如何,人都会有生老病死,你一定要振作起来。”
洛蔚宁嗯了一声,一边擦泪一边释然地笑了,“我明白。我说太多了,耽误你回家。我送送你吧!”
因为丧事,杨晞在这边帮了她三日,本来打算上完几炷香便回家的,她情不自禁说了一连串,耽误了她,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没关系,我还不着急。”杨晞回道。
洛蔚宁向她讲述身世,她自是求之不得,哪还会厌烦?
随后,两人走到了鸿鹄院门外,洛蔚宁停下了脚步,杨晞也驻足看着她。
正是黄昏时分,金色的夕阳斜斜地照在她们身上。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