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杨晞那边。早朝过后,皇帝任命洛蔚宁为靖乱军前锋的消息很快传至太医局,杨晞一颗心都悬了起来。后又得知是枢密院事吴焕提请的,她怀疑是向从天的意思,于是匆忙告假离开大内,去了一趟汉东王府。
满腔怒火憋了一路,但事情未弄清楚,她也不能妄下定论去质问向从天。来到王府内堂后,她坐在椅子上,佯装镇定地看着向从天。
向从天捏着手珠,看着杨晞一袭绿色公服,显然刚从大内出来,一下子就猜到她所为何事了。眼神变得深邃,坦然道:“巺子匆忙从大内出来,有什么话想问父亲,尽管问吧!”
杨晞酝酿了片刻,道:“今日早朝,吴相提请皇帝册封阿宁为靖乱军前锋将军……这是父亲的意思吗?”
“你猜得没错,是我的主意。”
几日前赵建和重臣商议组建靖乱军,提议召回洛蔚宁被驳回。向从天为防赵建重提,便想出了这个对他有利的折中之法。
向从天说得如此坦然,杨晞气得喉咙被一股气哽住,她难受地咽了下去,质问道:“你明知道靖乱军主将都是高党的人,为什么还要把阿宁推出去?”
此次两淮百姓作乱,全因赵建奢靡,在京大修皇家园林,搜罗天下奇石叠石为山。两淮地区奇石尤多,朝中奸佞为迎圣意,不仅搬尽两淮奇石,还征召当地百姓服役,把石头运到汴京。除此之外,为满足赵建的奢欲,更为获取渔利,几次增加农商税,百姓的收入骤减,仅足温饱。
就在六月初,淮西雨水持续一个月,发生洪灾,官府赈灾不力。另一边,两淮供奉局的官员黄湛仍然继续搜刮石头及各种珍宝,借助各种名目向百姓、商贾收税。
百姓食不果腹,终于揭竿而起!
捅出这么大的篓子,若让赵建都知道了,高纵和王敦的乌纱帽也难保。所以在组建靖乱军的时候,高纵特意安插同党作主将,好方便掩盖罪行。
王贵妃倒台后,秦王夺嫡少了一个重要支撑,高党早已急不可耐。虽然秦王承诺为母赎罪在相国寺祈福一年,但高党为了巩固其地位,提请让他担任靖乱军主帅。赵建看到秦王也闭关了几个月,感其诚,遂允诺了。
至于靖乱军副将则是主动请缨的秦扬。
当日秦扬主动求见赵建,慷慨陈词,说出自己制定的平乱计划以及排兵布阵,并表示短则两月内,长则半年内一定能平定叛乱。赵建感叹他年轻有为,被说动摇。加上高党在旁边附和,言秦扬出生将门,又对军事有如此高的造诣,不妨任他为副将,再挑选几员老将任督军、军师职位,共同辅佐秦王平乱。
向从天又如何不知这次两淮叛乱是扳倒高党的大好机会,于是让吴焕撺掇张照,在军中安排了几员同党。
“靖乱军也有我们的人,你不必太过忧心,父亲这是在历练她。”
听了向从天虚伪的说辞,杨晞冷冷一笑,“父亲扪心自问,你安排的人会帮助阿宁吗,你真心想让她活着回来吗?”
被杨晞说破,向从天顿时脸色一沉,像是布满了乌云。
“你不允许我跟阿宁在一起,所以把她推到前锋的位置。她一出征,不是死在对面乱军手里,就会栽在高党人手里。父亲这手借刀杀人,用得真是妙呀!”杨晞盯着向从天,眼里忽然染上一层陌生感,不禁有些悲凉,“父亲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阴毒了?”
向从天听着杨晞这番话,一直紧绷着脸,拇指紧紧捏在手珠上。当杨晞最后一句话落下的时候,只听见刺耳的“噼啪”一声,手珠绳子突然断掉,一颗颗玄色的珠子像弹珠一样滚落地上,弹跳至杨晞脚边。
紧接着,向从天用力拍在手边的几案上,怒道:“那也是她自找的!”
杨晞吓了一惊,但很快又平复下来,目光倔强,眼眶却不经意间水雾弥漫。
“是我要和她在一起的,你大可以冲着我来!”
向从天又道:“若你娘在世,她看到你和一个女子颠鸾倒凤,该有多难过!”
“你不用每次都拿娘亲出来压我。娘亲开明宽厚,她只希望我幸福,一定不会在意阿宁是女是男的。”
向从天搁在几案上的手几乎要握成拳,但突然又放开了,愤怒的目光划过一丝难以置信。他的女儿完全变了,为了区区一个洛蔚宁,就算拿出她母亲也镇不住了。
他的神色缓和下来,又道:“父亲这么做只是为了你好,只要你和她断绝关系,我可以想办法让皇帝收回成命。”
杨晞毫不犹豫地道:“我做不到。”
“那洛蔚宁就别想活着回来了。”
杨晞站起来,眼神依然倔强,“那女儿也不会苟活!”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