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没有!”杨晞十分肯定地争执道,“那杯酒我没喝,我没跟你们约定过!”
她深知这是一条充满磨难与痛苦的漫长的道路,每行一步都可能葬送了洛蔚宁的性命,她只希望洛蔚宁平安快乐地和她一起,从来没想过做什么改变天下的第一人。那晚她眼睁睁看着洛蔚宁、赵淑瑞和柳澈三人喝下那杯约定酒,却始终没有参与进去。
“洛蔚宁,你忘了你当初是为我入军的吗,现在为什么不愿意为我退出?”
洛蔚宁哽咽了一下,又道:“我们没有退路了!巺子,我答应你,只要有你在,我便会守住这片河山,守护苍生,更是守护你。”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不要浪费在争吵上好不好?你相信我,只要你在,我一定会活着回来找你的!”
她们的时间不多了,不要浪费在争吵上。犹如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在杨晞心上。
杨晞凝望着洛蔚宁,眼神里的刚烈缓缓转化成了不舍,洛蔚宁察觉到细微的变化,高兴地展开笑颜,把杨晞紧紧拥入怀中。
隔了两日,朝廷才将唐家军老将军和长宁郡主以身殉国的讣告传出,为稳定百姓,隐瞒了全军覆没的军情。
两人的尸首由当地百姓运到大周控制的地界,再由士兵直接送回西北。另有衣冠送回汴京,在汴京的唐府,管家收到衣冠后立即发丧。
丧礼当日,天子亲题挽联令马都知送来,并追封唐老将军为县公,长宁郡主追为公主。
太子亲自登门吊唁,满朝文武陆续跟随,无不慨叹垂泪。
丧礼连续三日,头一天有太子和重臣,吊唁的人太多。洛蔚宁和杨晞便选在第二日上午,杨晞还特意告假一天。
两人一袭素衣,在唐府仆人的招待下走到灵堂,灵堂上立着两个灵位,唐老将军灵位摆放在正中间,而盛榕尽管是唐老将军儿媳妇,但因公主身份,灵位并列在老将军旁边。
杨晞看着灵位上盛榕的名字,不禁有些恍惚。她记得那年盛榕为了兑现一个她毫不在意的承诺,特意回京参加她和洛蔚宁的大婚,三日后离开汴京,那次道别就是她们最后一面。
犹记得当盛榕看到她盘起了头发的模样,嘴里夸赞着好看,脸上却满是哀伤。她说,“从此以后,你也了无牵挂,我们便各自安生吧!”
盛榕点了点头,翻身上马,回眸给了她一个绚烂的笑容,然后策马离开,背影依然年轻洒脱。
没想到这样年轻的生命,却在一场战争中如烟消散。原来死别,大多都是无法预料的,不经意间的分别也可能是今生今世,永不相见!
洛蔚宁看着杨晞怔怔的样子,道:“巺子,给唐老将军和盛榕上香吧!”
杨晞回过神来,点了下头,然后接过洛蔚宁递来的三炷香,和洛蔚宁一起鞠了一躬,上前把香插进香炉里。
刚走出灵堂,一个将士就迎着她们走了上来,先是问候她们,然后介绍自己是负责从北境送唐老将军和盛榕的衣冠回京的。
他手里拿着一个金丝绣锦囊,双手递给杨晞道:“洛夫人,这是长宁郡主临终前交给属下,托我带给夫人您的。”
锦囊本是素白色,却染了几片触目惊心的血污,多日来,鲜红的血迹已经变成黑褐色。
杨晞指尖落在血污上,仿佛被电了一下,她拿起锦囊打开看,里面都是干成碎片的樱花瓣。
“长宁郡主说,这是她在西北种的樱花,用来泡茶风味别具一致,特意留给你尝尝。”
杨晞握着锦囊,百感交集,明明她说过不喝樱茶了,盛榕到死依然还念念不忘她们初识的缘由。她转移了话头,问将士:“长宁郡主,她走得可还痛快?”
将士神色哀戚道:“郡主身负重伤,是独自突围而出的,遇到末将的时候,她已断了一臂,失血过多,把锦囊交给末将,说完交给你后就气绝身亡了,我们甚至都没机会医治。”
听到盛榕临死前还断臂,杨晞痛得倒抽了口气,与洛蔚宁对望了一眼。洛蔚宁扶着她的肩头,用眼神安抚她。
一辆马车辘辘行驶在繁华的街道上。
车内是刚从唐府吊唁出来的洛蔚宁和杨晞。两人并坐一起,各自沉思着,鲜有的安静。
杨晞手里还握着染了盛榕血迹的锦囊,透过半掀的车帘,能看到路上车水马龙,两边商铺林立,有老翁推着装满大包货物的独轮车走过;衣衫褴褛的年迈老妪挑着扁担沿街卖菜;三五扎辫子的孩子在路边玩竹蜻蜓。
大人的辛苦忙碌,只为给孩提撑起快乐无忧的日子。
而远在北境的老百姓,因为顺国的入侵,无论他们怎样努力,再也无法给自己的孩子撑起快乐无忧的日子。反而是带着孩子不停的逃亡,不停的忍饥挨饿,最后甚至是横尸荒野。
她无法想象这一切惨剧发生在她眼前的、繁华汴京的老百姓身上。
杨晞握紧了手中的锦囊,忽然明白了盛榕牺牲的意义,更理解了洛蔚宁那晚说的话。
洛蔚宁把手覆在杨晞手背,开口道:“我先送你回府,然后再去军营。”
杨晞却道:“阿宁,我有话想跟你谈谈。”
洛蔚宁愣了愣,然后让车夫停下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