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见官家!”洛蔚宁躬身揖道。
“哦,洛卿来了?”赵建料到她的来意,神色不温不火,“有何事不妨在此直说吧!”
洛蔚宁看了一眼赵建,从容道:“臣所求仍是昨日之事,还望官家允许内人以军医身份随臣出征!”
“昨日朕不是说过了吗,此次出征不过是威吓顺国,协助议和,又不是回不来。”
“大周危难之际,承蒙官家看得起,委以重任,臣不胜感激,定当誓死效忠。但古人有云,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官家信得过臣,还望成全这最后一个请求!”
说罢,洛蔚宁掀起公服裙摆,双膝跪了下来。
“你……”
赵建印象中的洛蔚宁温和敦厚,忠心耿耿,第一次见她如此固执,不由得无奈不已。
马都知也苦口婆心地劝,“哎呦,步帅呀,如今都什么时候了,您就别为难官家了。”
洛蔚宁从衣襟取出一束用红丝带捆绑的黑发,横放在双掌,呈起,然后挺起身,真诚地看着赵建,“臣不敢为难官家。所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也。如今臣割发一束交与官家,以表臣对大周对官家忠心耿耿,犹如父母。”
赵建盯着那一束黑丝,满脸震惊,眼珠也一动不动,好一会才缓过来,亲自伸出手拿起那束头发。他心想,看来洛蔚宁是猜到了他之所以不同意杨晞随军,是为了扣留人质防止她投降。如今献上头发,有把性命交给他,表明忠心之意。
赵建的心思开始动摇了,但又想到古有易牙杀子讨好齐桓公,勾践尝粪取信于吴王,二人最后都背叛了自己的君主。如今洛蔚宁献上发束,虽非前二人之无耻夸张,但他也未敢轻信。
考虑了一会,严肃道:“朕之所以这么做,完全是担心你被扰乱心神,不利于作战。你身为将领,务必以大局为重,此事就此罢休吧!”
“官家,臣与内人情意笃定,又在军中各尽其职,为何就不能成全?”
“没有为何,这是君命!”
说完赵建就转身向垂拱殿,走了两步又停下来,背对洛蔚宁道:“赶紧回去吧!”
洛蔚宁倔强道:“官家若不成全,臣便在这里长跪不起!”
“你……”赵建回头瞪了一眼洛蔚宁,然后无奈地哼了声,“那你便跪着吧!”
说罢甩袖子走回垂拱殿。
洛蔚宁身板子挺得笔直,看着赵建的背影,依然一脸的倔强与真诚。
现今虽然过了中秋,太阳不似夏季火辣,但晌午后的阳光最是灿烂猛烈,直直地照射在洛蔚宁身上。一连两个时辰,即使再温和的阳光,也被晒得汗流浃背。
洛蔚宁依然挺直腰杆,抬起衣袖擦了擦额上的汗珠。心里想着再忍一忍,赵建总不能让她跪到明日早上影响军务的。既然赵建收了她的发束,说明他还是有动摇的心思,她只需要继续跪着打动君心。
她跪在垂拱殿外越来越久,引起的注意越来越多,不到一个时辰就传遍了大内。
杨晞听闻后,担心洛蔚宁熬伤了身子,赶紧带了油纸伞和水到垂拱殿外。
当看到洛蔚宁跪在烈日下,满额汗珠子,时不时抬袖擦拭的时候,杨晞心疼不已,她没想到洛蔚宁把此事揽下是会伤害到自己的,更不明白洛蔚宁忽然之间为什么会如此执着地让她随同出征?
她赶紧走到洛蔚宁身边蹲下,旋开水囊木塞,送到洛蔚宁嘴边,“阿宁,快喝点水吧!”
洛蔚宁微笑着摇了摇头,“我不能喝,等到今晚官家会答应的。巺子,我吃点苦没事,我们的事不能前功尽弃。”
杨晞僵住,纠结了好一会,最后还是遵照洛蔚宁的意思收起了水囊。连带想在她身边为她撑上一会伞遮挡太阳的心思也收回了。
“你快回去吧,我没事的。”洛蔚宁劝道。
杨晞看着她犹豫了片刻然后才离开,当走到洛蔚宁身后三四步外,回头之际,看到日光投射下,自己的身影刚好落在洛蔚宁附近,她挪了半步,使阴影与洛蔚宁的身躯重叠。就这么看着她的背影,静静地站着,能为她遮挡一会阳光也是极好的。
洛蔚宁很快察觉,回过头来,杨晞冲她笑了笑,如一阵柔和的春风,吹进了她的心里。她看着她,含情的目光同样漾开了微笑。
及至傍晚,垂拱殿内变得晦暗,赵建坐在书案前,案上是堆叠如山的奏折,他以手扶额,一副失望而恼怒的样子。
马都知从外面进殿,走到赵建面前道:“官家,步帅还跪在殿外。”
赵建才想起这件事,挺起头,又是一阵无奈,“她还真是固执。”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