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杨晞再也无法忍受这连续不断的挖苦,深呼吸了口气,挺直身子,抬起眸子直视赵淑瑞道:“因为就算是你父皇害死了我母亲,我痛恨的依然只有他一人,他是他,你是你,我从来都把你看作好友,从来都没有虚情假意。对待你我唯一的错便是隐瞒,我瞒着你谋划杀害了最疼爱你的父亲,我眼睁睁看着你出降兄长,却还是瞒着你了……对不起,淑瑞。”
她含着泪光,晶莹的眼眸瞬也不瞬地盯着赵淑瑞的眼睛。
赵淑瑞又道:“你对不起的又何止是我?”
杨晞露出了苦笑,“是呀,你说得没错,我做帮凶多年,杀了皇帝,仇是报了,可也把整个江山,把万千老百姓都拉进了万劫不复之地。我对不起天下人,我就是罪人,以后必遭天谴,不得好死!”
看着杨晞如此诅咒自己,赵淑瑞怔了怔,原来她也承认自己错了,难道正如此前向恒与她解释过的,杨晞不过是被亲生父亲用复仇借口利用的一条糊涂虫罢了!
赵淑瑞霎时觉得她可悲极了,摇着头冷笑了一会,忽而道:“ 只是可惜了阿宁,原本可以过上平平凡凡的日子,却因为你卷入这场斗争,最后年纪轻轻就枉送了性命,大好的才俊,真是可惜……”
谈到洛蔚宁,赵淑瑞的脸才终于现出了柔情,一双桃花眼含着明澈的水光。
“你走吧,从今以后你我恩怨一笔勾销,那十几年的情谊就当从没有过。你们兄妹我都不想再见到,以后不必来了,你也不必再热脸贴冷屁股了。”
“好,好。”
杨晞哽咽着应了两声,然后若有若无地环顾了一圈,确认无眼线监视,于是上前一手拉着赵淑瑞的臂,另一手握着她的手,趁机从中塞入一张纸条。
“我走,如果这样能让公主开心一些,也好!”
赵淑瑞感受到掌心的异物,才明白杨晞的话意有所指,惊讶之余毫不犹豫地阖上了手掌。
看着杨晞离开屋子,门又阖上,她回到书案前,张开掌,看着纸条上短短几个字,她先是震惊,然后掩着嘴,一时竟分不清是抑制哭声还是笑声。
另一手的指尖触摸在案台画纸上那个“公子”的头上,轻轻地道:“还好,还好……”
且说大周局势,自向从天掌权以来,北境有顺国驻军,当地反对势力忌惮他们兵力强悍,不敢贸然起兵,使北境暂且恢复了太平。而南境各路官府不服向从天操控朝政,且受前太子赵珙拉拢,遂与汴京朝廷形成对峙。
自古以来,士大夫皆忌惮国有南北,朝廷两分,即便赵珙安于南境,向从天与他的汴京朝廷也无法容忍。更何况赵珙凭借手上重兵和秦渡的勇猛,不仅死死守住了苍木岭,还以清君侧之名进军北上,把战线延伸至北面的京南路,极大地挑衅了汴京朝廷。
为解决秦渡,向从天遂决定派秦扬出征,并下达军令,要么招降秦渡,要么杀掉。杨敏得知后,不愿秦渡与秦扬父子相杀,主动请缨出征,为成功招降秦渡添一份筹码。
出征前一日,杨敏与秦扬来到杨府,前者是为出征前回娘家拜别考妣和兄长,后者是为见杨晞一面。
杨敏随着杨仲清到家中祠堂拜别先父母,杨府内堂只剩下秦扬和杨晞相对而坐。
自打那次秦扬破坏杨晞与洛蔚宁相见的计划后,杨晞对秦扬已憎恨厌恶到了极致,无法杀掉此人,多看一眼就多添几分不舒服,很快她便起身离开。
秦扬见状,猛然站起来,冷声道:“我有话跟你说!”
杨晞的脚步顿时停在内堂中间,秦扬几步走到她身边,努力压抑自己因被杨晞厌恶而产生的愤怒。深呼了口气,道:“我就要出征,离开汴京好一段时日,有些话还是不得不跟你说。”
杨晞仍然满不在意,一句话没回。
秦扬无奈,继续说下去,“你还是回晋王府住吧,这样你和舅舅就不用处处被监视,对你对舅舅都是好事。虽然赵珙手握重兵,掌控了南方各路,可皇帝还在汴京,晋王还有顺军援助,无名无分的赵珙注定败亡。不久的将来,你父亲就会登上大宝,而你也会成为万人敬仰的公主殿下,对你有什么不好呢?”
杨晞沉默片刻,然后嘲笑道:“联合外族祸害百姓,就算当上皇帝,这江山也坐不稳,一群蝇营狗苟之辈罢了!”
“谁坐了江山谁就有权主宰历史,何来什么蝇营狗苟?表妹,识时务者为俊杰,晋王是你的亲生父亲,背叛他对你毫无益处!”
杨晞偏头看了秦扬好一会,突然咧嘴,露出了更为嘲讽的笑容,“背叛亲生父亲的人可不止我一人吧,表兄你不也是?背叛父亲,左右摇摆,以前是王县公,如今是晋王,都几姓家奴了?”
秦扬最为忌惮的腌臜往事,杨晞偏偏就拿出来嘲讽攻击他,他顿时怒火中烧,双手紧紧抓住杨晞的手臂,脸涨得通红,狠厉的一双眼瞪得直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