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循声望去。
“进来说。”洛蔚宁忙道。
黄月走到众人面前,道:“欧阳灏死了,是秦扬下令斩的。”
听罢,所有人都惊喜不已。
“我们柳军师可真厉害,略施一计就让秦扬和欧阳灏狗咬狗,自相残杀了。”洛蔚宁首先笑着道。
接着,孟樾附和,“就算那欧阳灏连升四级又怎样,遇上我们柳军师还不是手下败将?”
胡昆也道:“想当日我们清宁军被欧阳灏整得可惨了,得亏柳军师出手,终于报了这大仇!”
纵使柳澈平时有多爱贫嘴自夸,有多骄傲,此刻也架不住他们接力一般的夸赞。
难得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摆摆手道:“哎,天时地利人和罢了!”
最关键的还是人和。欧阳灏不随秦扬出征,此乃一和;清宁军上下不顾性命,冲锋陷阵,逼得秦扬退回衡北城外,此乃二和;欧阳灏自作聪明,拒不开城门救人,此乃三和。
缺了哪一和,欧阳灏都死不去。
喜悦的气氛逐渐缓和下来。
谢摇云感叹道:“这秦扬真是又蠢又狠,欧阳灏多次献策立功,杀他不是自掘坟墓吗?”
洛蔚宁思考片刻,道:“依我看,他杀欧阳灏未必完全出于私仇?衡北城这么重要的一座城丢了,士兵也折损过半,总得要给朝廷一个交代。那欧阳灏连秦扬的生死都不顾,再留在身边无疑是放了一团随时会爆炸的火药,不如斩了,顺便把责任推到他头上。”
洛蔚宁的推断也正是柳澈的想法,柳澈先是为洛蔚宁越来越聪明,越来越能洞悉人心而暗自高兴,高兴之后,忽然兴致上来,故意阴阳怪气道:“看来还是将军更懂将军呀,就是不知同样的情况下,洛将军会不会也和那秦大帅一样,把军师给斩了?”
此话一出,洛蔚宁立即打了个激灵,而孟樾、谢摇云和胡昆则不约而同地低头憋笑,留下她手足无措。
一会,洛蔚宁嘻嘻笑了,说:“柳军师这话可不经说的,我们怎么会遇上同样的情况呢?一则,柳军师重情重义,不可能为了一城一池眼睁睁看着我死;二则,柳军师聪明绝顶,肯定既能救我于水火,又能不丢一城一池。”
洛蔚宁这番话很好地化解了柳澈的问题,柳澈对此甚为满意。
她说过,她追随的是洛蔚宁这个人,而不是大周,更不可能是那一城一池。为了救洛蔚宁,丢掉多少座城池她也在所不惜。
看来洛蔚宁都听在耳里并记在心里了。
清宁军在衡北城休整了几日,趁晋军未缓过来,洛蔚宁又立即率兵北上,凭着高涨的士气,短短一月,连克数城,又将大周的战线往北推回到淮东路中部。
捷报频频传至大周朝廷,周帝赵珙为之喜悦振奋,向清宁军送去了一份又一份的嘉奖册封圣旨。最后,清宁军诸将及黄月、军务总管罗三问都得了朝廷册封,柳澈官至四品大夫,而洛蔚宁拜镇国大将军兼任淮东路经略使,总领淮东路军政大事。
那日,天色阴沉沉,下着濛濛细雨。
清宁军刚攻下一城,洛蔚宁命胡昆镇守,自己则和谢摇云率领部分士兵返回淮东路路府曲州城。雨虽不大,但下了相当长时间,以致官道上泥泞不堪,步兵的双脚,骑兵的马蹄踩在坑坑洼洼的路上,走得艰难缓慢。
洛蔚宁骑着白马,走在队伍中间。她身上穿着厚重的银色甲衣,战盔下,那张因长期军旅生活而变得棱角分明的脸,尽管沾满了雨水,仍一丝不苟地目视前路。
一路回来,几乎每隔十里就能看到一具倒下的尸体,他们或是病死、饿死,又或是遭遇土匪流寇遇难。尽管自向从天作乱以来,她经历过无数的腥风血雨,见过无数的死人,但每当看到受战乱牵连,在路边倒地不起的平民,心里还是会揪着痛。
此次返程,时间不那么紧迫,洛蔚宁就令士兵在附近找个地方将路上的尸体埋了,若死者身上有名姓或家族信息,便写在木板,立于坑上,好方便日后亲人认领。
忽然,洛蔚宁听闻微弱的啼哭声,像是猫叫一般。她凝神细听,确认声音是从前方传来的,且不是猫儿叫,而是婴儿啼哭。随着队伍的前进,声音越来越清晰响亮。
“快去瞧瞧!”
前方一名步兵得了命令,立即跑上前去,在路边一处草丛旁停下脚步,回头高声道:“将军,是一个婴孩!”
洛蔚宁忙道:“快抱过来!”
士兵抱着婴孩一边用衣袖擦拭婴儿脸上的雨水和污迹,一边跑向洛蔚宁。
洛蔚宁立即下马,接过婴儿。
襁褓十分单薄,仅仅是一块破麻布,还被雨水湿透了。从婴孩的脸和身形看,估摸出月不久,面黄肌瘦,不知被扔了多久,哭声已经失去了中气。
洛蔚宁看着怀里的婴儿,顿时想起了自己的身世。当初她何尝不是跟这婴孩一般,被抛弃在草丛里?要不是奶奶救下她,她的结果恐怕就是哭绝身亡,然后被野兽吃掉。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