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晞和赵淑瑞是自小玩到大的闺中密友,向恒想到她们自变故以来几乎未曾谋面,此番一定有好多话要说,于是很快就带着樱雪及东宫的一众内侍离开了。
杨晞凝望着赵淑瑞,思念与泪水充盈在眼眸里。对方的样子还是跟以前一样美丽而高雅,只是经历了人生大变,少了往昔身为公主的骄傲,取而代之的是恬静与谦卑。
而赵淑瑞面对杨晞,纵使心里装了多少怨恨,在看到对方那副苍白憔悴的样子时候,心坎骤然间就柔软了下来。
“淑瑞。”
杨晞小心翼翼地开口,下一刻赵淑瑞就上前抱住了她。一瞬间,两人的泪水都如决堤般流下来,从前所有的恩怨,都在拥抱里的温热化解消散。
“巺子。”
“淑瑞,对不起。”
“不怪你,我不该怪你的。”
赵淑瑞知道杨晞是被向从天欺骗的,知道她为了救洛蔚宁才接受公主身份,知道她为了洛蔚宁宁愿与秦扬成亲,知道她被软禁了好久,始终没机会来看她。她发生的一切赵淑瑞几乎都知道,她和她一样在受折磨,在挣扎。
“淑瑞,谢谢你!”
两人擦拭眼泪,放开了拥抱,又重新看着彼此。
这段日子赵淑瑞也想明白了,杨晞之所以会参与到杀害她父皇的政变中,皆因当年她父皇害死了她母亲,要是没有这件事,向从天又拿什么来包装自己的野心欺骗她?
她道:“男人之间争权夺利,互相残杀,我们女人凭什么要跟着相互仇视?”
杨晞听后,心中充满了慰藉,然后破涕为笑,再次抱紧了赵淑瑞。
两人冰释前嫌后,仿佛有说不完的话,白天坐在屋里谈,到院子里散步谈,晚上同床共枕又谈,从以前谈到现在,从自身又谈到洛蔚宁,谈到赵淑瑞身体里怀着的孩子。
东宫的花园里,牡丹在春日的暖阳下开得正盛,姹紫嫣红,十分明艳。
杨晞和赵淑瑞并排走在花间的小路上,挽着手臂,边晒太阳、赏花,边聊天。
谈到心中所愿,杨晞说:“我只盼着阿宁尽早打回汴京,要不是还有她,我已经不知道活着的意义了。”
身后跟着公主府的傅长史和东宫一众内侍,杨晞却丝毫不在意她们是否听见,就这样大胆而直白地袒露心意。毕竟汴京朝廷上下,还有谁不清楚他们的公主身在曹营心在汉?
赵淑瑞安慰道:“有个盼头活着就好。我相信阿宁是肩负天命的人,她很快就可以回来和你团聚的。”
“那淑瑞的愿望又是什么?”
赵淑瑞神色一滞,手掌情不自禁地覆在了小腹上。
“我希望孩子能平安生下来,然后平安、快乐地长大……我希望,她是个女儿。”
杨晞偏头看向赵淑瑞,心情也随之沉重。
她希望洛蔚宁尽快打回汴京,可打回汴京后,他们向家所有人都逃不了一死。若赵淑瑞腹中是男孩,固然与向家同命运。若是个女儿,倒还有求情活下来的余地。
她沉吟道:“女儿好,一定会是女儿的。”
远处,刚从外面回来的向恒驻足看着花丛中的人,一个她的妻子,一个她的妹妹,沐浴在阳光下,边走边谈,脸上都挂着恬静闲适的笑颜。
向恒看着此刻的画面,心中仿佛流淌着一股暖流。
刚来东宫的时候,杨晞还是一副虚弱憔悴的样子,短短几日,整个人的气息就像重新活过来了一样。而赵淑瑞在杨晞的到来后,原本忧愁冷淡的脸上也多添了许多笑容。
一切都在越来越好了。
……
日子很快过了大半年,洛蔚宁率领清宁军不仅牢牢守住了淮东路,还往北收复了半个京南路,再一次把战线推回秦渡牺牲前的位置。
北边的晋军吃了大半年败仗,士气沉到了谷底,后来也鲜少发动进攻。为避清宁军锋芒,秦扬还转去了淮西,准备从另一条线南下。
与此同时,清宁军的士兵也疲惫不堪,于是洛蔚宁只好按兵不动,让士兵和百姓好生休养。
淮东地区得到短暂的太平,加上罗三问推行的农商新政,百姓过上了吃饱穿暖的日子,还能在闲暇之际到集市做买卖或听书看戏,仿佛回到了打仗前的太平盛世。
然而好景不长,不久前洛蔚宁收到一则消息,是朝中以前和她有交情的文官秘密传来的。消息言,朝中许多人弹劾她,官家因此下了圣旨,还派陈都知亲自送去。
洛蔚宁此前就听闻朝中不少人非议她在淮东路大肆发展瓦舍勾栏,歌舞升平,简直“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而且纵容文人针砭时势,流出了许多抨击朝廷的文章。最严重的一条是批判她办女学,任用大量女子,一则祸乱政务,二则有另创班底自立之意。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