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急匆匆离去的几人,有那样一瞬,她气馁而绝望,即使是吵架,他们也是一家人,而自己,是个外人。
也只有那样一瞬,是他们把她推上这条不归路,却没给她个好前程,
她投奔而来,理所当然,他们本就应接纳她,
他们凭什么不管。
*
两人先后进了静尘院明间,明间里还有林晴舒和钟珞儿,钟倩儿短促地皱了下眉,以为是江若汐故意找人震场子,这才发觉自己势单力薄,
她不带怕的。二房几个人全加起来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菊香斟了茶,钟行简接过浅浅抿了口,擒在手心,钟倩儿没接茶,坐在钟行简对面,冷冷开场,直奔主题,
“大哥的私库你是想变成自己的吧,你是不是连母亲都不打算孝敬了。”
江若汐手里捏着圆扇,往圈椅里靠靠,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待我盘过货,再请世子定夺。”
私库的东西她大体翻过账面,与她攒得田庄铺面相比,不算出众。
钟倩儿可不这样想,唇锋带讽,“得了吧。私库的东西哪件不是精挑细选送来的,你还需要盘什么?不过是想让我挑你剩下的吧?”
她没这意思,必须给她个教训罢了。
江若汐自始至终没看钟倩儿一眼,眼睫倦意垂着,漫不经心回道,“世子将私库交给我,我必得上心,各家店铺田庄营收如何,都是有计较的,我自然要先盘货,登记造册,得妥当了,世子自然有下步打算。”
推得干干净净。
钟倩儿气得跺脚,指着江若汐,“大哥,您瞧见了吧。她就是这样的态度对我和母亲的。”
钟行简皱眉看她,“你嫂子刚才说得分明,只是先登记造册罢了。”
“不是……”钟倩儿急了,从圈椅上站起来,她在私库门口已经打开看了,一眼相中里面最好的几件,其中就有一件举世无双的凤来朝的点翠头面。
“大哥……”她上了些委屈,双手绞着帕子嘤嘤道,“大哥,其他的不要,但是那件凤来朝的点翠头面,你帮我跟嫂子要,将那件给我吧,等祖母寿宴时我要戴。”
祖母的寿宴在夏日,每年都会请王公世子年轻官员,席间也会说些亲事,
正因如此,寿宴也成了京城贵女斗美的竞技场。不管是否到了适嫁年龄。
钟倩儿已经退了一步,眼神殷殷得带着几分纯粹的可怜央求钟行简。
不知怎的,钟行简第一次处理这种事情,迅速找到了一个可能解决事情的法子。
江若汐以前也是如此处理后院之事,对待她和钟行简的
可惜是如今的她,她不退,不愿、不想、不能,什么都可以,就是这个不可以,
她也可以有个小情绪、小脾气、小坚持。
她也不需要任何人的支持和帮衬,她有能力自我捍卫。
因此,自始至终没看一眼的还有钟行简,
这好似只是她和另一个女人的争执。
“昌乐公主新婚在即,凤来朝点翠头面是即将献上的贺礼。”
“你随便从府库找个东西送过去就行了。为什么偏偏……”
钟行简的视线也跟着移过来,妻子身体往圈椅里侧了侧,羽鸦轻轻一垂,不做声,稳重从容的妻子将圆扇搭在胸前,紧紧攥着,像护食般,很罕见,令他意外,也有一丝心疼。
于情于理,她都会选最好的送给昌乐当新婚贺礼。
可有那么一瞬间,他希望江若汐也能跟钟倩儿这般,无理取闹地跟他说,她想要,她不想给。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她心底判他死刑:他定不会站在她这边。
对他,她为何如此没有这般自信。
钟倩儿话音一顿,似乎想明白什么,拍桌怒责,
“江若汐,你就是故意的,故意和我作对!”
他的脸色骤然沉下来,“倩儿,私库是我的产业,我的便是你长嫂的,她有处置的权力。长嫂如母,谁教给你的规矩,直呼长嫂名讳!”
钟倩儿闻言,错愕地望着钟行简,眼泪一下子涌出眼眶,“大哥~”她从来没有这么委屈,看向钟行简的视线已经迷糊,手仍倔强地指向江若汐的方向。
“你就是个寒门出身的女子,无非是父亲曾是工部尚书,如今你父亲死了,你对国公府还有什么用。你拿什么跟我抢。”
“嘭”得一声,茶盏被搁在桌案上,钟行简黑不见底的眼眸蓄起浓郁的寒霜,
屋外天际一道雷电劈下,钟倩儿被他阴鸷的眼神骇得往后退了一步,撞到圈椅上,她胡乱抓着扶手支撑身体,不至于立即倒下。
钟行简静若深海的瞳仁深处,隐有劲浪暗流滚过,比屋外黑压压的天际还幽暗,嗓音锋利而寒肃,
“向你长嫂认错。”
钟倩儿白皙的脸庞绷得通红,眼泪一波一波涌出来,牙关紧咬不松口,逼得自己将眼泪吞回去,
“若我不呢?”
“家法伺候。”
“……”
江若汐略有诧异地看了眼钟行简,两世以来,她似是第一次见他生气,阴晴不定的光芒铺在他身后,晕出一圈生人勿近的气场,似压城的黑云,将对面的人整个压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