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新任董事姓蒋名毅,相貌堂堂,身材高大,三十出头的岁数,建筑系毕业,有管理学硕士学历和多年经验,十分聪明精干。他原本在一家房地产公司做高管,功高盖主,为老板所忌惮,继而投闲置散。戚黛看中他的手段和魄力,又有德高望重的长辈为他担保背书,于是高薪聘来主持chis转型。
他口才甚好,语速不快,字字铿锵:“……将来政策只会收紧,工业用地转商业用地不会那么容易。所以要抓准现在这个时机,结束玩具厂,将业务重心转移到房地产。十年,给我十年时间,一定把chis做到本市前三。”
蒋毅继续道:“第一步,玩具厂的那块地按照政府的城市规划在半年内拆掉。地下三层建停车场,地上六层建超大型商业中心,六层以上为高级公寓。设计图纸,工程预算都在我今天带来的档里。”
“工程浩大,时间紧张,需要招募一批有经验的专业人士。我拟了一个名单——”他很快加了一句,“还请戚总定夺。”
戚黛将名单放到一边:“你办事我还有什么不放心。不过现在需要解决的是玩具厂的订单。”
“招标一到两家玩具厂来代工。如果合作愉快就建立长期伙伴关系,采用注资或收购的方式保留chi’s toy的招牌。”
“你有推荐?”
“不敢班门弄斧。”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不必这么小心翼翼。档我看过之后给你答复。”
蒋毅走后,戚黛对丛静无奈地摊摊手:“你一定觉得我只剩半条命,还这么折腾做什么。”
“可能保持一贯的生活节奏,对于身体也很重要。否则怎么会有人退休后就立刻生病。”
戚黛喟叹:“我这次生病,反而看清了很多事情。chis做到现在已经到顶,不变不通。你现在住的是学校的福利房,对不对?多大?几个卧室?”
“两室一厅,四十多个平方米。”
“如果你死了,你的儿子能继承吗?”
丛静不禁动容。
“八十年代后期开始,进城人员的数字每年都在递增。每个人的目标都是安居乐业。格陵市去年人均居住面积是八点二平方米。这个数字有很大的上升空间,房地产市场大有可为。丛静,你要不要来chis帮忙。人事部还缺一个经理,工资比你现在高十倍。三年服务期满,公司会提供员工公寓,你可以用市价的六折来购买。”
这个条件自然很吸引:“……可我读的是历史系。”
“没经验不重要。我信得过你,比什么都强。”
戚黛从蒋毅带来的档当中抽出一份来,递给丛静。
蒋毅推荐了itoy和angels jouets两家代工厂。angels jouets是老品牌,现有的生产线吃得下chis的订单,但价格上没有什么优势;itoy是新近冒出的后起之秀,概念新颖,成品精致,价格绝对会令股东满意,但生产力不如angels jouets。
angels jouets是制式标书,中规中矩;itoy的标书写得花团锦簇,看来很想促成这次的合作。
她合上文件。
“itoy的老板危峨,是你前夫。”
“是。”
“听说他的现任妻子曾是你的闺中密友。”戚黛道,“我之前参加一个酒会看到她。很奇怪,一点也不像是会抢人老公的模样。不过很多事情都不会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不是吗。”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一个人变了心就要承担后果。更何况还是抛弃了生病的伴侣。以前你是没有这个能力,但你我相识一场,总得为你做点什么。”
蜂后问弃妇:“丛老师,想教训教训负心汉吗。”
天边滚过一道又一道的闷雷,雨还没落下。
丛静站在窗边,透过擦得锃亮的玻璃朝外看。
乌鸫已经长大飞走;久久凝视着空鸟巢的她,灵敏地捕捉到了母亲和儿子上楼的脚步声。婆孙俩的嬉笑似在楼梯上追来逐去,只是不进来。
终于门开了,丛母和危从安进屋,将两大包日用品一齐放在小小的饭桌上。
“妈妈,我们回来了。”
丛母抱怨:“外面的工地太脏乱,黄泥浆子淌得到处都是。新楼一旦建起来,我们这栋楼的阳光就全被挡住了。”
“怎么去了那么久。真怕你们淋着雨。”
危从安说了个商店名。
“怎么去那么远?”
“学校比外面贵。妈妈,我还买了小课堂要用的文具。小黑板、笔、作业簿……”
外婆插话:“我要给他买荔枝,他不要,说太贵了。”
“你爸刚才打电话来,提醒你别忘了周末一起打球。”丛静拍拍儿子的肩膀,“一身汗,先去洗澡。小心感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