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车正在二环线,钱力达左转第二个路口排队下匝道;贺美娜突然发现不对:“走错了。”
“没错啊,这是去信瑞区的方向——”
她确实错了。贺美娜出国前和戚具宁在信瑞区海伦路上的万象金乌住了两个星期。但现在两人分了手,弃妇自然得从爱巢搬出。
“是我的问题。”钱力达抱歉道。
“是我没提前和你说。不过你提醒了我,我有点东西在那边……”
“要我现在陪你过去拿吗。”
贺美娜打了个电话,和那边说了两句,便收了线。
“怎么样?”
“楼栋管家说业主不在,不太方便让我上去。会再和我联系。”
钱力达下了二环,从前面掉头又上去。高架桥向西延伸,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之间,一轮橙色的夕阳正在慢慢沉默下去。
“对了,张家奇给你堂哥贺浚祎介绍了个女朋友,你知道吗。”
“不知道。我回来后还没见过他。”
“听说这次进展挺顺利。女方并不介意他有小孩。”
“是吗。”贺美娜干巴巴地回答。
钱力达突然“嗨”了一声:“我们也要谈这些家长里短的事情来杀时间了。”
贺美娜微微一笑:“不然呢?要聊聊国际最新科研进展吗?”
“对嘛!那才是我们该谈的话题。”
钱力达得知她回来后给几家药厂投了简历,已经顺利进入明丰药业的二面:“那很好。明丰是业界翘楚,资金雄厚,而且他们对新药开发一向持积极态度。你‘健康工作五十年’的目标不难实现。”
两人一致觉得还是聊学术话题比较有趣。
“我们单位也可以做基因检测,价格比外面公司要便宜得多。”
“一定会有合作的机会。”
车下了高架,转弯,通过两个路口后,驶入贺美娜父母所住的明珠路。
明珠路是一条东西走向的双车道。历史上它也曾有过辉煌的时期。青春的纺织女工在这条路上来来回回,厂区,家属区,幼儿园,学校,卫生所,形成一个生老病死都在其中的循环。
然而时过境迁,随着社会发展,这个小社会渐渐失去了自己的优势。数次破产重组,这条死而不僵的百足大虫最终被分割成两块——南边的旧厂区被万象集团买下,改造成为繁华的商业中心,而北边灰败破落的家属区拆了一半,还有一半在拆迁拉锯中。
将灰姑娘送回来的南瓜车正停在万象·明珠广场的对面。钱力达道:“这里的购物中心很不错,很有艺术感。我有时候也会过来,顺便看看你爸妈。”
贺美娜微怔,然后道:“我听我妈说过了。停路边吧,里面没路灯,不好走。”
家属区门口一溜的饮食门面由下岗工人们经营,正在陆陆续续地出摊卖宵夜。绿化带前蹲着三三两两的社会青年,或闲聊,或玩手机,指间的烟蒂闪着微弱的红光。
“你看,还非要我在最近的车站就把你放下来。到都到了,我还有很多话想和你说。”
“你想聊什么?我陪你,还有你的小毛毛呀。”
“让我看看,你脸上的红斑消了没有。”
贺美娜指给她看:“已经消了。”
贺美娜声线柔婉,脸庞柔和,性情柔顺,和果决强悍的钱力达相反,她是用最柔韧的线条勾勒出来的美好。
“等你工作定下来,我们再约吃饭。”
“好。”
这时钱力达的电话响了,是张家奇打来:“媳妇儿你在哪儿呢?”
“车里。”
“还没到家?我已经送危从安到办公室,往回赶了。”
“我刚把美娜送到,一会儿回去。”
“哦。对了,我和危从安定了周末吃饭,还有美娜,一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