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一半时戚具宁已经拔腿就走,戚具迩快走两步跟上,恼火地提高了声音:“你听进去了吗!”
“你猜。”
“我还跟你讲道理时就好好听着!”戚具迩怒道,“否则你会吃苦头!”
戚具宁猛然停住脚步,转过脸来。他的侧脸有着如同女性一般柔和的线条,眼神却冷冽而厌恶。
“否则你会吃苦头。还真他妈像蒋毅的口吻。”他冷冰冰地回答,“看看你的右手,没有蒋毅的指示,你都不知道应不应该举起来支持你的亲弟弟。”
“具宁,你还年轻。年轻人不应该怕失败。更何况你也没有失去什么。经过了两次融资,我们仍然是万象最大的股东。你为什么老要折腾——”
戚具宁举起右手示意她闭嘴:“姐。我已经听够了。我曾经一度以为你对蒋毅的崇拜态度是装出来的,后来我发现不是,你是真的觉得他全对——”
他皱了皱眉,用一种了然又轻蔑的口吻问:“你爱上他了?”
“没那回事好吗。你真恶心!”
戚具迩近乎暴烈地否定。
“最好没有。因为他结过三次婚都没有考虑过娶你,已经很能说明问题。”
“你一定要用这个话题来恶心我?”戚具迩道,“就因为我不让你乱搞贺美娜?我管过你其他的男女关系吗?你为什么就不能听我一次?”
戚具宁看了一眼站在稍远处的窦飞,用只有姐弟俩才能听见的声音说:“你没看过《cien a?os desoledad》(西班牙语,百年孤独)。那篇西语论文是你强迫我帮你写的。”
“你想说什么。”
“美娜不是fernanda(《百年孤独》中的费尔南达因为信仰和禁欲的原因,在丈夫面前总是穿将身体全部遮住的白睡衣,只有小腹处有一个用花边遮住的洞)。”戚具宁说,“因为我已经见过她的睡裙。”
晚上的课程结束后,有一名学生在schat上敲贺美娜:“贺老师,有空吗?想和您聊聊工作上的事情。”
贺美娜记得这名金融专业的女学生,英语成绩相当不错。她曾说过刷分不用来听讲了,但这个学生还是每堂课都到:“请讲。”
“其实我是想问问您,网络授课辛苦吗?需要准备什么?”她说,“听了您全部的课程,我感觉我也能做这个。就是我的临场应变能力不如您。还需要多练习。”
贺美娜迟迟没有回复。那女孩子方觉唐突:“不好意思贺老师。我并不是想和你抢生意。只不过想证明我也做得到。”
“没关系。”贺美娜回答,“是我刚才走神了。”
她做梦梦见过这一段情节。就在今天午休的时候。也是学生敲她,说经济低迷,工作不易,想赚点外快。
“我有个同学,成绩很差,性格也很嚣张。实习的时候除了闯祸什么也不会,全靠我给他补救。但他爸爸是公司高层,所以实习期结束后公司要了他,不要我。”她愤愤不平,“读书有什么用?还不如有个好爸爸。”
她劝慰了几句,女学生又仿佛受了很大羞辱一般地控诉:“更可笑的是他居然叫我做他女朋友。还说早就看出来我喜欢他了。”
“我叫他去死。我宁愿孤独终老,也不要和享尽了性别和阶级特权的人在一起。贺老师,你真该看看他当时的表情。”
她听见有人敲门进来,以为是父母就没有回头,一边敲字一边道:“妈。给我倒杯水。谢谢。”
那人转身出去倒了杯水进来,放在她面前。她一看到那手就愣住了。
戚具宁放下水杯,将她的耳机摘下:“不客气。”
他一抬腿坐在了她的桌子上。浅色的休闲风衣让他看上去就像个刚毕业的大学生。
“你怎么来了。”
他不回答,反而指着书桌前一幅“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行草问道:“你写的?什么时候贴上去的。”
“我爷爷写的。贴在这里很久了。”他不是进来过吗,没有看到?这么醒目,每个进来的人第一眼看到的都是这幅大字。
“可能我在看别的地方。也可能我没有看别的地方。”
他轻佻地意有所指。贺美娜不知道怎么应对。虽然她在和钱力达谈笑时会将自己和戚具宁的三个小孩都起好名字,也知道男女如何从牵手到制造出小生命,但理论和实践之间总是有鸿沟。
她从小耳濡目染的,和戚具宁决然不同。
从小父母都是衣冠楚楚地出现在她面前。即使是最热的夏天,父亲也一定会穿老头衫和运动中裤在家中走动。母亲的睡裙从来过膝,里面也一定会有全罩杯胸衣和四角短裤。
就像每一对恩爱夫妻一样,他们会摸摸头发,互唤昵称;挽挽手臂,亲亲脸颊;但也仅限于此,绝不会有任何越界的亲昵,有任何会令孩子尴尬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