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先生亦摇头,满不在乎地说:“这样做不是小看了我们,也不是小看了贺小姐,其实是小看了这位戚先生。”
不一会儿小白和贺小姐也相继出来。贺小姐一句废话也未多讲,同熊姓夫妇简单告了别,只留下一个洒脱的倩影。
熊太太不知道那位贺小姐与业主戚先生有一段怎样的情债,但莫名地就是替她难过。能说出心甘情愿各取所需这种话来,不是爱的不够深,就是伤的太狠。
更何况她那模样并不像得到了什么,更像是什么都耗尽了,只剩下一根笔直的脊骨。
又替那位远在国外的业主戚先生遗憾。想必等他回来这里又是声色犬马,夜夜笙歌。不知道他会不会偶尔想到这位旧情人,又或者早就面容模糊。
楼栋管家和师傅亦回来了。看过三个卫生间两个阳台,确定没有漏水,双方都松了一口气。又听说贺小姐乖乖地拿了东西就走,没有横生波澜,楼栋管家两只紧绷的肩膀更是松了下来,满面笑容地送熊先生熊太太出去搭电梯。
电梯里熊太太状甚好奇地问那楼栋管家在这里做了多久,得知已有五年,不由得感叹:“都挺久了。”
接着她话锋一转,淡淡道:“那位贺小姐在这里住的时候,也享受过你如沐春风的服务态度吧。”
紧接着她又冷冷丢下一句。
“谁都不是傻子。”
楼栋管家面色不变,谦逊道:“您说得很对。今天如果有不周到的地方,还请您多包涵。”
见他唾面自干,毫无愧色,自有信奉的一套职业精神,熊太太反而不好再讽刺。细想之下,也怪不得管家这么警惕。置身这么一个富贵温柔乡久了,很难心态平衡。
她是早过了没有能力只能眼羡嫉妒的年纪。这么一趟参观下来,现在全身充满干劲,要狠狠地再赚个一千万回来。
这时楼栋管家接到一个电话,说了没两句,脸色陡然变得严肃起来,挂了立刻打另一个号码:“贺小姐,请问您现在在哪里。……万象的赵律师说他还有二十分钟就到。他有要事与您面谈……您现在在哪里?请您不要上车!请等一下!”
电梯一停,他甚至顾不上和熊先生熊太太示意,就已经飞奔而出,不见踪影。
熊先生走了两步亦停住,倚着前台,拿起一包干果打开:“似乎有好戏看。不如再留一会儿。”
“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不会还没听出来吧?怎么这样迟钝——我们楼下的这位邻居恐怕正是赫赫有名的花花公子戚具宁。刚才管家说到万象赵律师,应该是赵钱孙律师事务所的赵姓合伙人,专门帮戚家打理不动产。”
“你又知道。”
“我当然——”
“我在讽刺你。别人的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熊太太夺下丈夫手中零食,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道,“去和经纪吴说,佛山,六安,姬水还有旧金山的那几场秀你都接。还有之前那部戏,你说不愿意做反派——放下自尊,接下来。”
熊先生直摇头:“又不是没钱用,我才不要做。每次走穴来来回回都是十几年前那部戏的主题曲,我一唱就想吐。还有,我一辈子没有演过反面角色,坚决不行。”
“什么坚决不行?记住,我们现在还没有财务自由到可以对工作挑三拣四。我也马上回公司一趟。快快快,行动起来!”
第21章 再生的涡虫 04
送走所有客人,万象金乌19楼a座恢复了宁静,一如两年以来一直的那样,
令熊太太一眼折服的工笔国画名为《一池锦绣》,镶嵌在玄关柜的正上方。莲池中数茎莲花或开或合,亭亭玉立。半覆半张的莲叶下藏着若隐若现的九条锦鲤,象征富贵荣华,生生不息。画没有落款,亦没有印鉴。但只要看莲叶上滚动的纯真露珠,鱼尾处荡漾的慵懒涟漪,均有逼真的粼粼水纹便知是大家手笔。
若望得久了,你也许会怀疑自己的眼睛——那锦鲤像活了一般,从莲叶下露出一点红色的吻。慢慢地,慢慢地,随着时间流逝,涟漪漾开,锦鲤竟摆着尾儿从莲叶下游了出来。
锦鲤游过的弧线标准又熟悉——原来这是一面匠心独具的画壁钟。钟面与国画融为一体,毫无机械或电子的痕迹。两条一大一小的锦鲤分别是时针与分针,莲花莲叶错落别致,你若是看懂了,也能很快认出时间来。
时针与分针绕着轨道不知疲倦地游着,游到日升中天,游到白光生倦,游到天色渐暗,夜幕四合,玉兔东升。
夜张开黑黑的大口,吞掉所有痕迹,一如两年以来一直的那样。
两年前的十点差八分。
电梯开启,脚步由远及近,在门外停下,却没有立刻开门。一男一女两把声音在门口不知摆弄着什么,有模糊而轻快的笑声。
笑声停了,男声说:“好了。试试看。”
女声很温婉,就像一抹月色:“放在这里。”
“对。放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