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么聪明,一定知道。”戚具宁把玩着天使形状的瘦高盐瓶,“我教了他一些捕鱼的方法。”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那捕鱼的成本呢?她这么聪明,知道问亦无益,徒增烦恼。
孟姜女的眼泪哭倒了长城;贺浚祎的眼泪哭倒了他们的平静生活,无数的喧嚣如同洪水般倾泻。贺美娜重新变得重要起来,亲戚们都抢着和她联系,从“辉辉啊,我要结婚了,你和妹夫可以帮我录个祝福视频吗”到“辉辉啊,万象在南涌口的那个新项目我们公司非常希望能参与,能不能叫妹夫有空看下我们的标书”——曾经因为经常在家庭群组里辟谣被所有人讨厌的她成了所有人的心肝宝贝,代替另外一个外企高管的表哥成为贺家最有出息的孩子。每个人和她说话都是极尽溢美之词,孔雀开屏一般地对她示好,虽然她清楚知道那绚丽之下是光秃秃的屁股。
就这样闹腾了一两个月,她的生活,她的工作都受到了影响。直到有一天晚上她和戚具宁在客厅看一部喜剧,她睡着了。惊醒时,戚具宁正在看她的手机。
这是他第一次未经她的允许翻看她的隐私。但贺美娜只是静静地欣赏着他在月色下一如既往迷人的侧面。
长成这样的男人做什么事情都是可以被原谅的。把头发弄成那个鬼样子她都可以原谅,何况只是看看她坦坦荡荡的手机信息。
“你的一位堂姐发来视频请求。我告诉她你睡着了。”
她才睡醒,声音还有些慵懒:“还好不是我的二号男朋友。”
戚具宁笑起来,然后咳一声:“我建议你屏蔽‘相亲相爱’群组,或者干脆退出来。”
不待贺美娜反应,戚具宁又道:“我会安排jenny加进去。”
“放心。我只会做我做得到的事情。我和你打赌,他们完全不会发现你换了个人。”
贺美娜不知道怎么形容这一刻的感觉;就好像明明知道前面是沼泽,却还是要陷落一样。
不同于贺浚祎那次,她坚决地拒绝了戚具宁的好意。而戚具宁也一反常态地坚持。与此同时,贺家那边施加的压力也越来越大,简直到了生死存亡之际一般,而摆在贺美娜面前的好像只剩两条路,要么做人尽可夫的羊脂球,要么做光宗耀祖的杨玉环。
两人僵持了好几天,从避免谈到这个话题,到避免交谈,到避免见面,就连睡前的诺贝尔奖历程也不讲了。事情的转折是在一个周日的傍晚,贺美娜一身疲惫地下班回来,见戚具宁表情凝重地坐在书桌前,单手支腮;边明站在一旁汇报:“凌霄建设那边……”
他抬眼看见贺美娜站在门口,立刻闭嘴。
“你们继续。我就是告诉你一声,我回来了。晚上想吃什么?我来做。”
“美娜,我们得谈一谈。”
“不。戚具宁。你不要管他。我知道。我知道胡越军在工作中做错了事被公司告了。家里已经凑钱把他保释出来。接下来就看法院怎么判吧。”
那一刹那,她在戚具宁面上看到了非常陌生的表情,不耐且凶狠;但那只是一瞬间而已,贺美娜甚至怀疑自己是看错了,因为他几乎是立刻就恢复了如常的微笑:“我真是拿你这种固执没办法。”
“他做错了,就应该被惩罚。大舅舅本来就有非常严重的糖尿病并发症,不良于行,他不好好找一份工作奉养老人,却总是挖空了心思要走快捷方式。通过闹事得到了一份好工作,又不好好地做。”
戚具宁见她如此坚决,先放软了语气:“美娜。如果我不管,那还算家人吗。一家人就应该守望相助。”
“家人?和他相比,贺浚祎简直就是有为青年。”
边明突然道:“如果我们不管,就会有其他人过问。与其到那种两难的境地,还不如由戚先生亲自来处理。贺小姐,这一步走错了,后面会有大麻烦。”
戚具宁闻言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边明闭上嘴退到一边。
贺美娜并没有听懂边明所要表达的意思。但她隐隐约约地能感觉到这件事情的复杂程度已经超出了她的想象。
不知道为什么到了国外,遇到的一切都是那么庞大复杂,衬出她原来是那么渺小浅薄的一粒沙。
她想问和万象有关吗?但是问来又有什么用?她能懂吗?就算懂了,她能接受吗?
“这一次,你的事情让我来拿主意,好吗。”
贺美娜不说话了。
那天他们在书房工作了很久。
“就知道你还没睡。”半夜,戚具宁出现在她的卧室门口,手中抱着枕头和被子:“今天可以继续听你的睡前故事吗。”
贺美娜朝旁边挪了挪,拍了拍空白的床单。
他三步并两步跳上床来,巨大的冲击力令贺美娜差点被抛到空中——这种孩子气的动作,引得两人再次咯咯地笑了起来。
贺美娜滚到他身侧,支起上身,亲了他一下。戚具宁伸手托住她的后颈,贴上去,两人深深地接吻。
“谢谢你。”
“谢我什么。”
要谢的事情太多了。
谢谢你在人群中看到了如此渺小的我。